日光灿烂,天空湛蓝,正适合在议事厅的中心花园乘凉吃点心。
温莱进来时通传了侍者,她独自在中心花园待了一会儿,兰因切特就出现了。
王子殿下的脸色有点疲倦不耐。他随手解开领口最上面的扣子,用不太苟同的语气说道:“如果你感觉无聊,可以邀请亲密的女性朋友一起喝下午茶。我抽不出太多时间。”
温莱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陪伴我未来的丈夫,让他暂时能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放松精神享受安宁时光——听起来也不错,对吗?”
侍者已经准备好甜点和红茶,并为兰因切特端来味道醇厚的苦咖啡。
两人相对而坐,距离算不得亲近,仿佛关系浅薄的友人。温莱笑盈盈把玩着手里的小银匙,看着沉默的未婚夫。
他们很早以前就定下了婚约。大概有七年,八年?得知自己要嫁给王子殿下的时候,温莱还是个喜欢听睡前童话故事的女孩子呢。
那些故事大多赞颂爱情与牺牲,女主角要么为爱而死,要么与王子结婚幸福一生。于是温莱也怀着懵懂梦幻的憧憬,努力做一个完美的未婚妻。母亲的训斥和羞辱是为了她好,礼仪课老师时不时的惩戒手段,也是对她的鞭策。在漫长艰难的日常生活中,每周一次的公休日最最让人期盼。那一天,她会精心打扮,抱着内容艰涩但投其所好的书籍,坐在白蔷薇花园里等待王子殿下的到来。
兰切。
她如此称呼黑发黑眸的俊秀少年。用柔软但不急切的语调,遮掩着内心雀跃的欢喜,笑着和他搭话。
兰切,你能为我讲讲这本书么?
“兰切……”温莱叹息般叫了他的名字,“你需要加一点方糖吗?”
坐在对面的兰因切特抬了抬眼睛,语气平淡:“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喜欢甜的东西。”
他打算端起咖啡,温莱却率先起身,用夹子取了桌面的方糖。她好像没夹稳,懊恼地用上了左手,把洁白的方糖扔进色泽浓郁的咖啡杯里。
“尝一尝嘛。”
温莱坐回原位,双手交叉搁在下巴位置,“你以后要和我一起过很多年,总得适应我的习惯。”
“饮食习惯没必要互相适应……算了。”
兰因切特懒于谈论这种微末话题,本着应有的礼节,他搅了搅咖啡,举杯勉强喝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放下杯子,克制地用餐巾擦拭嘴角。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请母后或凯菈夫人过来陪你。”
凯菈夫人是西捷皇后的姐妹,最爱和人窃窃私语传播一些真假难辨的秘闻。她不喜欢卡特家族,每次见到温莱,都明嘲暗讽故作热情。偏偏兰因切特看不出来,总以为这位夫人和温莱关系很好。
温莱表现得很失望,跟着站起来,还主动帮他扣上衣领纽扣。
“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忙的话,我就回去啦。”
兰因切特躲避了下,没躲开。他垂眸俯视着温莱,少女的脸庞被暖日烘出淡淡的血色,深蓝眼瞳犹如波光粼粼的大海。
她离得很近,纤白的手指抚过男人领口处的纽扣,动作温柔又体贴。右手戴着的红宝石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好了。”
温莱松手,退后一步,“殿下,我改日再来看你。”
兰因切特沉默着点点头,漆黑眼眸注视着她,淡淡道:“你的戒指很漂亮。”
温莱摩挲了下手指,微笑回应他:“谢谢,你外套的纽扣也很好看。”
对话就此宣告结束。
兰因切特转身要走,却听见温莱在背后开口:“取消下午和大法官的见面。”
他莫名发问:“为什么?”
“……”
温莱摇头,面色如常地解释道,“我刚刚听侍者说,你约了大法官。但他好像身体不舒服……抱歉,我不确定,只是随口一说。”
兰因切特觉得未婚妻今天有点奇怪。
但细究起来,又找不到怪异的地方。
他回到议事厅处理文件,过半个小时,约好的大法官来了。
刚见面,兰因切特就问:“你不舒服?”
对方茫然一脸,误以为王子关心自己身体,犹豫着咳嗽了几声:“大概……还好?就是夜里着凉嗓子痒……”
兰因切特:“哦。”
他再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结果当天晚上,兰因切特病了。
病得特别厉害,凌晨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呕出大量粘稠的紫黑色不明液体。然后是发烧,烧到意识模糊,四肢动弹不得。
温莱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刚找裁缝修改完几套新裙子的尺寸,对着镜子试穿一条贴身绸缎睡裙。女仆边为她整理长发,边聊皇宫的事:“听说大半夜惊动了所有的宫廷医生,谁也诊断不出殿下的病因。后来还请教廷的人来,做了一场驱魔仪式……”
“这么严重?”温莱睁大眼睛,表现出微微的惊愕,“难道真有魔鬼缠上兰切了?他现在还好吗?”
女仆忧心忡忡地安慰她:“魔鬼这种活在传闻中的可怕东西,怎么可能进入皇宫。小姐不必担心,据说今早好多了,只是一直卧床不起。”
“这样啊。”
温莱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嘴唇勾起浅淡的弧度。
“那我得去看看他。”
慰问可怜的病患,做个药效临床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