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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修士只见一头庞然凶兽直冲云霄,博闻强记的认得乃是四凶之一狍鸮,只有惊讶并无惊骇,无他,盖因道宗修士自信淡然,无非多了一头凶兽,该斩的斩,该除的除,大不济转世重修,何足道哉?
    但先前被尨贇狂猛冲撞毒血喷洒间,排头锋线的天门方阵死伤惨重,十个方阵二百二十个天门修士却是陡然去了三四成,不单是突进之势渐渐凝滞,无法尽可能地将邪修妖兽阻挡驱逐,愈发多的漏进开灵方阵中,一盏茶后,开灵方阵供灵稍缓,不断有修士从阵法中剥离开来,受伤都是侥幸,一旦落入兽潮人潮中,便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第九方阵便是在雁翎大阵的翼根处,漏下的邪修最先冲击而来,周纨大喝道:“生死景杜,开!”随着带队仙长号令,方阵旋即运转起来,朝前赫然开出三丈有余的缺口,任由邪修冲进,倏忽前排合拢,内中修士全力绞杀,顷刻间就是十五六具尸骸抛出,饶是如此,启出杀阵,也是颇为吃不消。
    周纨心知这样被动迎敌只会令邪修越聚越多,方阵缺憾是小事,若是妨碍了其后的方阵推进,扰乱了整个大阵棋位,才是大患,令旗一甩,再度喝道:“斗底四臂,进!”
    东南西北四位中八人轰然应诺,面甲一覆,灵路陡然一变,四道宛若实质的真灵长绳牢牢系在符甲腰际,作为方阵四臂的八人猛然跃起,以长槊大戟为战兵,互为犄角下,在邪修浪潮中掀起四团血色浪头,大呼酣战间向其余方阵纷纷启出的斗底四臂移动,成了一只只筛子,剔除出最为凶悍的那一拨,其后同门祭出宝器,刈草一般割除。
    即便斗底四臂的八位修士乃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修为精深,有战阵护持足可以一当十,但凡心神稍一松弛,或是稍有不慎,被涌来邪修妖兽拖累住片刻,顷刻间就是如万蚁噬身一般活活拖走,更有甚者,灵力长绳被切断,没了阵法护佑,除非有高绝修为,都是死路一条。
    “师姐!”萧宁素身在方阵中央,自然是无虞,身旁两位师姐慨然做了东臂出击修士,萧宁素拼命地灌注出周身真灵,但依旧是眼睁睁看着灵绳闪烁,时断时续地供应灵力,不到一刻钟,有一位师姐形同撞上了江中礁石,惊呼都未有一声,就没入了人潮之中,除却看见几朵鲜红,便是如此香消玉殒。
    另一位师姐横持长枪,小腹血肉嶙峋,几近白骨洞穿,惨笑一声,不待同门接应,衔在嘴里的朱血符箓便是轰然炸响,爆出了数丈空洞,又旋即被补上。
    亮黄色令旗举起,周纨喝道:“四臂轮换!”
    八人出战,四人负伤回归,与之相邻的修士扣上灵绳,默默点头,义无反顾地冲杀出去。
    萧宁素身在中央偏右,二人出战之后,本是要隔三人才会轮到她出阵,见又一位师姐飞身而出,萧宁素一咬牙,抢过了旁位忙于灌灵一时无法腾出手的灵绳,阵点一连红金符甲,萧宁素顿时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能,不待旁位愕然眼神,抽出肩后短枪,锵然成一丈长枪,跃入阵外。
    甫一出阵,萧宁素枪尖撑地,枪杆弯如新月,手上一轻,长枪顿时翻折过来,打了个横旋,素王出鞘,长枪如磨盘,素王如镰刀,绞入了数名邪修,松开时,已是作了两段。
    借此些微空挡,长枪往后一荡,萧宁素吐气开声,大喊间,丈许精钢枪杆抡起,硬生生地砸地面前攻下邪修凶兽又如方才一般卷入磨盘中,箕地斜掠,素王合拢,则是斩下又四五邪修。
    大开大阖间,毫无精妙剑术可言,萧宁素凭着血气之勇,长枪如白练,素王如红芒,一左一右开阖斩杀,身旁邪修当真是土鸡瓦犬,由着萧宁素卷入弹出,莫有敢抵御。
    萧宁素但觉一枪一剑在手,进可钩敌,退可御守,若是在开阔地域,枪主剑辅,实是杀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回宗后不单是要修习瞳术法术,更要精研枪道本领,月刀年剑十年枪,古人诚不欺我。
    再看令旗招展,周纨啸道:“四臂联结,御!”
    南北两侧四个修士平直或进或退,进入东西二侧,彼此间略一示意,蹲踞在地,长枪为盾,邪修人潮暂退,却不是溃退,望前方漆黑中血红一片,显然是在蓄势待发着什么。
    云端之上,得狍鸮助阵,心知无法逃遁,梼杌邪君到底是堪比神阙的邪君,得享尊位,在临渊真君手底下多是败仗,却也难夺其志,夹攻临渊道君,悍不畏死下,竟是微微占据了上风。
    临渊真君易水剑阵刚困住了梼杌邪君,狍鸮当胸血盆大嘴一张,临渊真君在前倒是渺小无比,望而生畏间,几是要惊疑真君是否能敌过如此五十丈高大的四凶之一。
    “徒然发笑!”临渊真人哂道,根本无须召回易水剑,解开剑阵令梼杌邪君脱出。而是信手在虚空中一拈,流云化作一柄十丈大剑,卡在狍鸮大嘴中,不料无眼首级又是张嘴吞噬而来,临渊真君索性是黑袍一转,黑白辟易间,流云如剑,堵在了首级之嘴中,真君轻念一声:“破!”云气当真是吹气涨起,将狍鸮首级炸的粉碎。
    趁着狍鸮呜咽翻倒间,临渊真君拂袖一扫,便是将偌大只狍鸮震飞出千丈之遥,信步走到困在剑阵中左冲右突依旧无计可施的梼杌邪君身前,平静道:“本君说要今日擒你,便不会过了子时,看你这狼狈模样,何尝不是做了本君阶下囚?”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梼杌邪君兀自嘴硬道,磷火骷髅接连炸裂,撼动不了一分剑阵,临渊真君手掌中两仪八卦一扭,剑阵渐次凝小。
    “死到临头,不知何等底气,道宗修士已然突进鬼煞岭腹地,纵然邪修悍不畏死又如何,你看有十换一否,你那两个亲传弟子,本君承认调教地不错,但你若非以燃烧精魂秘法强行提升,照样泯然众人,此刻局面,口气不小!”临渊真君俯身看着千丈空中,渐渐被道宗真人控住的鹫狮、尨贇二兽,已然是抛出镇邪天网,困兽犹斗罢了。
    梼杌邪君沉默不语,千年邪道,端的是狡诈无比,眼力劲最是出色,如何看不出大局勘定,从发觉手中狄夷内轮是假,梼杌邪君便知难逃一劫,除非是孤身一人远遁塞外,天罗地网下,敢于一人脱出,临渊真君就能御剑万里,一剑斩下,凭着一丝侥幸,犹自希冀门下诸邪修抵挡一二,不成想十方天罗阵神不知鬼不觉布下,逃遁无望,大败亏输。
    狍鸮悄然在临渊真君显露出来,欲要偷袭,然而临渊真君只是懒得击退后再动干戈,返身一剑就是齐齐削断了狍鸮双角,易水剑隐于虚空中,刺破了狍鸮腋下眼睛,四凶之一的狍鸮呜呼一声,连遁法都支持不住,坠下云端,砸塌了好大一个山头。
    剑阵中的梼杌邪君见留作炼化升阶的狍鸮依然不敌临渊真君,坠落下去不知死活,一颗须发皆白的头颅终是缓缓低垂下去,临渊真君见状,剑元停在邪君周身七尺。
    “真君神威,梼杌不敌。”
    “要本邪君降服,不是不可,只是本君有言在先。”梼杌邪君眉心骤然透亮,是自爆邪躯的前兆,临渊真人微一皱眉,邪君自爆,虽是真君道法高深,也是被这一下鱼死网破弄的狼狈,点头默许。
    “一,保我性命。”性命为先,此为第一,临渊真君毫不迟疑地应允。
    “二,鬼煞宗留一丝骨血。”梼杌邪君堂而皇之地提出道,邪道骨血有如雨后春笋,得势便星火燎原,照说临渊真君该严词拒绝才对,临渊真君沉思片刻,说道:“可。”
    百战宗之事,与道宗何干?今日围剿鬼煞宗,真道百战宗不知情,无非是不愿撕破脸皮罢了,信也不信,过会儿行将收尾时,百战宗定会大摇大摆地前来“助阵”,义愤填膺地斩杀几个漏网之鱼,再理直气壮地分走战获所得,如此,留鬼煞宗一丝骨血又何妨,灭的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终不是道宗!
    临渊真君心知与他斗了数百年的宿敌提出至此,倒真是心灰意冷了,说道:“有何条件,一并提出,须知本君要杀你,不过一柄剑的事情。”
    梼杌邪君伏在云上,惶恐道:“梼杌不敢要多,最后一件,最是简单,真君将吴双笙送来做本邪君做鼎炉!”
    “大胆!”临渊真君勃然暴怒,吴双笙乃是真君道侣摛藻真君之名,岂容如此轻辱,刚要御剑斩杀,梼杌邪君嘿嘿一笑,躯体陡然膨胀。
    云端下渐有胜势的道宗真人听得三千丈罡风上一声炸响,宛若太阳生了第二轮,下一刻临渊真君鲜血淋漓地降下,掌中擒住的赫然是一个小了无数倍的梼杌真君,寒声道:“此间邪修,但杀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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