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莺仔细想了想,直觉得既无奈又惋惜。但路都是他自己选的,虽然他是人人口中称道的“司命星君”,但他也有做不到做不了的事情。
再说重来一遭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知道……
司命一只手撑在石桌上,抬手扶额一脸的疲惫不堪。
游莺见此情景,是一句责备和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在他身边静静坐着,她恍然想起那时,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坐在相同的位置,听着他偶尔讲起,一段段最遥不可及的过往。
的确,原本已经遥不可及,可他却仍旧不愿意放下,甚至不愿意割舍。
游莺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沉默,甚至可以说是从那以后,她再未曾见过司命展颜过一次。
她最后悔的,便是自己嘴贱说了一句话,勾起了司命深深埋藏在心底,那份被他尘封已久的眷恋,几乎像是死去的一般沉寂。
游莺没想到,司命的执念如此之深。
仅仅一句随口提及的话,叫他心底的执念,像是死灰复燃一般燃了起来。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奋不顾身的去做。
“司命,你当初那样全然不顾我的劝阻,事到如今为何突然又变了心意?”游莺不解,到底他下去一趟经历了什么,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司命长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思索着,从何时起自己竟然悄无声息的改了心意。
想了片刻,他突然间像是都想明白了一般,缓缓抬起了头。
大概,就是从那天见到七窍流血的安凝霜,自己看见她受那份罪后,心里突然涌上深深地无奈和痛楚。
而就在今日,他嘱咐安凝霜要好好的时,从她那里感受到无助和害怕。
只要想到今后,在他无可奈何之时,她都将独自一人走过那条漆黑漫长的道路,心里就悔恨的不成样子。
游莺见他如此这般,顿时了然于心,一语中的道:“你是不是,舍不得她受苦?”
司命嘴角牵起一个苦笑,不置可否。
只有那只原本搁在腿上的手,缓缓在桌下捏成了拳。
当往事重来,你又会如何选择?
是一如从前的经历和选择,还是像他希望的那样,走另外一条没走过的路?
“游莺,之后的事情我可能再也无能为力了……”司命侧首,望着身边那一脸担忧的女子,心力交瘁的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游莺了然的点了点头,回道:“好,你放心吧。”
游莺起身,手里依旧把玩着那只绘着一株兰花的团扇,转身从石桌边离去。
三日后,安凝霜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开始瑾萱又要来教习礼仪,就仿佛放了大假的上班族,在上班的前一夜里,在床上碾转反侧睡不着,那个不情不愿简直了。
深夜里,她在西苑自己屋里睡不着。
另一个人,却在此时披上了一件长袍的黑色斗篷,脚步匆匆忙忙的跨出自己的苑子。
离开安府后,施展轻功走了大约一刻钟,避开城门守卫的巡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城郊处,半个时辰后,一座破烂不堪的破庙中,那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抬手拂过头上的帽子,露出那张精致的容颜,不过站了片刻,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主子,人都带来了。”萱儿领着一群孩子,立在身着黑色斗篷的霁寒绮身后。
闻言,霁寒绮缓缓转过身,抬眼朝那八个女孩子面前望去,挨个扫了一眼问道:“就这么多人么?”
萱儿微微有些汗颜,不敢看霁寒绮的脸色,半低着头顶支吾道:“是……”
“除了那个个子最小的孩子,其他的先送去外面的庄子调教。”霁寒绮伸手,指了指那个最矮的孩子,迈步朝破庙外走去。
谁知,那个小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扑到霁寒绮面前跪了下去,伸手扯着霁寒绮的衣摆:“求您收下我吧,我一定听话……”
霁寒绮微微一愣,她说不收这个孩子是因为,她看上去比安凝霜还小,不忍心叫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个苦,谁知道这个孩子听了她的话,反倒是吓得哭了出来。
她转头,望了一眼萱儿:“这是怎么回事?”
萱儿慌忙上前,一把扯起那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冲霁寒绮告罪道:“主子,您也知道霁朝离咱们这里太远,将她们带过来的人说了,若是没用就随便处置,也不必再送回去了。”
霁寒绮没想到这一层,她之前吩咐萱儿从霁朝带几个孩子来,却没想到送来的人,连这些孩子的后路都断了。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自己,不正也是被人连后路也断了么,再看向那个孩子时,多多少少带了一丝怜悯:“那就都送去吧。”
半个月后,萱儿跟霁寒绮说,这几个孩子都调教好了,请她示下。
霁寒绮叫萱儿把这些孩子都送去西苑,叫安凝羽和凝霜自己挑。
安凝羽顿时明白过来,母亲并不是真的对小妹置若罔闻,连选丫鬟这种事情都早已为她备好,那就是说母亲对凝霜的将来,另有安排。
故此,她看向凝霜的眼神变得复杂且纠结。
虽然安凝羽不甚清楚母亲的打算,但若是凝霜与自己都是带着霁朝送来的丫鬟,那么凝霜的将来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一次,安凝羽发自内心的对凝霜提议道:“薛表妹,不如你先选吧。”
闻言,瑾萱转脸看向凝霜,看她准备如何作答。
凝霜愣了一愣,看出安凝羽面上的真诚之意,知道她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推让,当即满心欢喜的承了她的情:“如此,多谢安表姐了。”
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将那八个女孩子面上看了一番。
不知为何,大约是凝霜两世为人,对每个人的面相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若是打一眼看上去不舒服的,大多数这个人就不是很好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