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子本已经要离开了,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了钟离手里正在捣腾的小“玩具”。
是钟离刚做好的迷你弩弓,给小女儿玩耍用的。
大小就跟小春儿的手心一般,木工做的十分惊喜,打磨的光滑平整,就怕小春儿拿着玩耍的时候扎了手。
齐太子一愣,随即满脸震惊的盯着那弩弓,诧异非常的道“这……钟离先生,这是你设计的机关?”
机……
钟离眼皮登时又是一跳,机关?
这不过是给春儿的玩具。
钟离眼看齐太子一脸震惊,双眼绽放着如获至宝的光芒,登时明白了,眼下的战国时期,还没有这样的弩弓。
弩弓虽然已经出现,并且运用在各国交战之中,但是钟离做的这个小玩具,却不是战国时期的玩意儿。
战国时期的弩弓还比较落后,夹弩虽轻便,发射速度也快,但是威力不足,还有卡顿;强弩威力大射程远,但是体型大,不止笨重,而且发射速度较慢。
无论是夹弩还是强弩,最重要的是,不好连发。
战事如火,往往转瞬已经确定成败,弩弓不能连射,每次发射都需要人工上箭,有这功夫,敌人都打到老家门口儿来了,这也是弩弓在战争中无法作为主要兵器的缘由之一。
钟离做的这个手工小玩意,有点类似于诸葛亮的连弩,一次性将多支弓箭放在一个弩槽里,发射之后就会自动填补弩槽,便形成了连弩。
在钟离眼里,似也没什么特别,毕竟后世还有很多弩弓,但是在战国时期,尤其是如今的战国早起,还没有这些先进设备,在齐太子眼里,竟堪称国宝。
齐太子震惊的拿起弩弓,反复研究,一边研究,还一边痴痴的道“妙啊!果然巧妙!”
这样一来,弩弓的效率就会大大增加,别人射一次弓箭,需要上一次膛,而钟离的这支弩弓,发射数次,才需要重新上一次膛,顿时就比旁人多了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时间。
齐太子笑着道“辟疆尝听说,天下强弩,皆出于韩,如今钟离先生这弩弓,却已把韩国远远甩下!”
齐太子显然对这弩弓有些爱不释手,钟离眼皮一跳,心想,难不成齐太子要和自己小女儿“抢玩具”?
抢到不至于,齐太子的确对钟离的弩弓爱不释手,若是有了这样的弩弓,批量制造出来,到时与楚国交战的时候,杀楚国一个措手不及,也能搓搓楚国的威风。
齐太子如此想着,便从怀里掏出两颗金子,有些不甚好意思的道“钟离先生,不知这个玩意,可否借给辟疆,辟疆今日拿走,让宫里头的役者画下模样,明日一早便给先生送还回来。”
钟离一听,摆手道“算了,太子专程跑来一趟,这小玩意,权当钟离送你的饯别礼。”
齐太子登时如获至宝,说“当真。”
钟离点点头,齐太子连忙仔细的将微型弩弓收好,和钟离再次作别,又别了小春儿,转身大步而去,迈出茅舍,跨马离开。
小春儿摆着白嫩嫩的小手,和齐太子作别,一直送到舍门口,扒着舍门,遥遥的看着齐太子骑马远去的背影儿。
小春儿咬着手指,有些不舍的道“粑粑,大哥哥何时才能归来?”
钟离想了想,说“注定是败仗,应该不慢。”
小春儿听不懂这些,只是听懂钟离说不会太慢,因此便放下心来。
那日之后,齐太子果然没来过,约莫十来天,钟离就听说齐太子出征的消息,齐王田因齐,亲自送太子于临淄城门,泼酒践行,为齐军鼓气。
不止如此,钟离还听说,这次齐军阵仗很大,因着是徐州封王之后的第一战,而且还是和南蛮楚国打仗,所以齐王拿出了中土第一强国该有的气势,几乎启动了齐国的半壁江山,远赴徐州,打这一仗。
可谓是兵马未行,已然声震四海!
主掌齐军的,当然是齐王田因齐唯一的儿子,齐太子田辟彊,随行的智囊乃是鼓琴觐见的成侯邹忌,另外一位是如今身居高位的国相田婴。
武将那就更是不可一世,乃是三战三胜,令卫国闻风丧胆的将军田忌。
这阵仗,真可谓是齐国的半壁江山!
钟离听罢,却“嗤”的笑了一声,何止是半壁江山?简直就是一笔糊涂账。
齐太子虽然一身正气凌然,但因年纪尚轻,涉世不深,很多事情急功近利,容易入了旁人圈套。
国相田婴则是无利不起早儿的秉性,让他给太子出谋划策,怕是楚王吼一声,齐军就要打道回府。
再说成侯邹忌,的确是个端端的人物,但也不知是谁出的好主意,竟然叫他和田忌一起出征,外战尚如火如荼,还要在内里添些柴火,先在窝儿里烧一烧,掐一架。
就这仗势,钟离估摸着,还没到徐州,已经窝里斗的两败俱伤,齐太子年轻,压不住头等,田婴又决计不管,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可惜的,最后那个渔翁,必不会是田婴,反而是楚王熊商。
亦或是一直等着机会捡瓜捞儿的魏王……
钟离本就知道这一仗会输,但是没想到会输的如此“精彩”,简直是精彩纷呈。
小春儿歪着头,揪着自己的小头发,瞧着钟离“微笑”,疑惑的道“粑粑在笑甚么?”
钟离听着市集上,众人不遗余力的吹捧这次战役,不由失声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在庆幸,幸亏咱们这次没趟这浑水,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抽身才好。”
齐国和楚国在徐州交战,距离开战,转瞬三个月过去,马上便是年关,天气骤然变得寒冷起来,虽边关吃紧,但是临淄远在东海,仍然一派歌舞升平,天下商贾云集,到处都是繁华景象。
钟离拉着小女儿,在城里转了一圈,制备了一些日常必须的东西,买了一块猪肉,准备回去给女儿做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凉,也该好生补补,小闺女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饭量奇大无比,吃的少了可不行。
小春儿蹦蹦跳跳的,一路都很欢脱,跟着钟离出了城,往茅舍而去。
两个人还未走到茅舍,就听到前方一片马匹嘶鸣的响声,估摸着聚集了六七匹马。
打眼一看,不只是马,还有好些人聚集在茅舍外面,那打头的钟离认识,十分面善,几个月前倒是有一面之缘。
正是日前在集市上卜卦,准备陷害田忌,结果被钟离三言两语打发的“公孙兄弟”——公孙闬。
公孙闬蹲在茅舍门前,似已经等了许久,脸上浑然写满了不耐烦,突听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噌”的快速拔身而起,遥望过来。
看到钟离第一眼,公孙闬连忙大跨步冲过来,大喊道“钟离先生大事不好!”
钟离一听,淡淡的道“我好的很。”
公孙闬被他噎了一嗓子,连声改口,道“钟离先生,出大事儿了!”
钟离道“公孙老弟又听了哪里的占卜,出了什么大事儿?”
公孙闬转瞬被钟离噎了两回,登时脸色铁青,不过还是咽下这口气,慌张的道“钟离先生,徐州一战,申缚大败!”
钟离没说话,这就是历史,他心里早就清楚,还提醒过太子,因此不觉任何意外。
哪知道公孙闬继续道“楚王阴险,我军撤退之时中了埋伏,太子……太子被楚国俘去了!生死不知!”
他说着,双手平摊,就见公孙闬的手心里,捧着一只半个手掌大的微型弩弓。
此时弩弓的弩臂已经裂开一半,望山扳机也断了,看起来残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