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炒菜用的铁锅,小到小孩子喜欢吃的一些小零食,还有什么油坛子、醋缸子,主妇们离不了的香皂、肥皂、雪花膏等等,零零碎碎的全都摆得有。
安立东上次回来的时候在小卖部买过纸钱,知道地方,三两步就走了过去。
小卖部的门还开着,但是玻璃柜台旁边装的一道半人高的木栅门却是从里面拴着的,安立东抬手用力敲了敲门“金蛾嫂子在吗?”
小卖部是村长杨德胜的大儿媳妇曹金蛾开的,就是把家里的屋子隔出来一间改建的,也是她家一个挣钱的营生。
村里的电话也装在了小卖部里,说是公家的,但是除去公事,有人在这儿打电话出去,或者外面有人打电话进来说事儿,曹金蛾也是收钱的,就是不知道这钱是收进杨家还是收归村部。
曹金蛾正在灶房里做饭,没有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安立东正要放大声音再喊一声,摆在玻璃柜台上的电话机却响了。
电话连响了几声,里面都没有人出来,停顿了片刻,很快又响了起来。
安立东怕是打电话的人有什么急事,在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拿起了话筒“喂,哪位?”
“是根宝啊。”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杨德胜的大儿子杨根宝了,安立东正要解释,那边大概是担心电话费,急急忙忙地就说了“我是老鸹山道观的袁道姑。
你跟你阿婆和你爸说一声,我以后就在我师姐这边的道观住下了,这边香火旺,我就不回去了。
对了,大前天我那道观里还来了个姓易的小道姑挂单,你得空了上老鸹山去看看人。
你跟她说,她要是住得下来,那道观就留给她了,她要是还要走,你就帮我把道观锁了,以后有人了再说。
小易没见过你们,你记着说是我说的,不然怕她也不相信你……到时间了,我挂了!”
也难得袁道姑五十来岁的人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串话,刚刚卡到了59秒就挂了电话。
安立东还在愣神,曹金蛾从里面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刚才是不是电话响了?那谁呢,你接的电话?”
安立东连忙挂了话筒“金蛾嫂子,是我,安立东。”
曹金蛾“哦”了一声认出了人“你是安家二房的东子!你不是在部队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退役了。”安立东笑了笑,把刚才的电话内容说了,“刚才是老鸹山的袁道姑打来的,她把我当成了根宝哥,让给杨阿婆和德胜叔带个话,说她在她师姐那边的道观住下了,那边道观的香火旺,她就不回老鸹山了……”
至于易连城那一截,安立东一听到袁道姑说的话,就在脑子里飞快转了个主意出来,跟曹金蛾说的时候,有意把那截话先隐了过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老鸹山道观香火惨淡,袁道姑本来就过得很艰难,这下找到了个香火旺的地方,不想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袁道姑在这村里也就跟杨德胜的老娘杨老太有点交情,再加上杨德胜是村长,所以打这一通电话回来也是在理。
曹金蛾并不知道安立东还瞒了一段话,一边点头记下了一边问“东子,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安立东点点头“麻烦嫂子给我拿四包挂面和两袋红糖,对了,再称8斤发饼,8斤鸡蛋糕。”
过完年了村民们的购买力不高,等天气一热,发饼和鸡蛋糕这些东西就容易坏,这下突然来了个大主顾,曹金蛾乐颠颠儿地跑去称东西了,顺嘴就跟安立东闲扯起来“东子买这么多东西是去看你阿婆和大伯啊?”
安立东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回来了不去看看是不行的。”
曹金蛾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要搁着是我,还看什么看啊……”
一个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安老太那是出了名的偏心,一直偏心安家大房,也就是安立东大伯安向红那一边。
当初安立东的爹安向兵意外从山崖摔死以后,安向红过来二房帮着主持丧事,拿了安向兵家里的存折走,结果丧事办完,存折上的钱也全没了。
安向兵两口子原来一直是勤快人,又能干,安向兵出事,也是因为他去山上采枞菌了。
只要不怕费力气,把枞菌挑到县里面去卖,也是个来钱的事儿;安向兵做这生意也有两三年了,再加上他还有点别的门路做了些生意,听说给儿子攒了不少家底钱。
只可惜两口子都命丑,死得早。
婆娘先是难产死了,安向兵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当时安立东一个孩子,哪里知道家里的存款这些?就白得了他阿婆和大伯一句话,说是他家里的钱都给他爹办丧事办完了!
这不是欺负二房只剩下安立东一个孤儿吗?
当时大家伙儿也私下议论过这事,被安老太知道了,指着几个说这话的人的鼻子就骂,说什么原来她家老二每年都要给她300斤米、40斤油当赡养费的,这钱不得算进去?
二儿子都过世了,还得从遗产里头算赡养费?
乡下人可不懂什么法,就觉得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了。不过又有人说,这存折安老太和安向红拿了也没什么不对,二房只剩安立东一个孤儿了,要长大成人,不要花钱养的啊?
一个村里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是结了什么死仇,所以这事儿后面也就没人再说了。
谁知道,安老太和安向红根本就没打算花什么钱来养侄儿。
没过多久,安老太就开口发话,说他爹妈也没给他留什么钱,要安立东读完小学就辍学回来种田,一来田里多个劳力,以后也有个熟把式,二来还省了那笔读书的费用。
要不是田老全找了曹金蛾的公爹——大柳村的村长杨德胜出来说话,安立东连个初中文凭都捞不到,参军都达不到门坎,那以后就真是窝在这山沟沟里头当个泥腿子,一辈子别想出人头地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进了部队听说还当了个官儿?
曹金蛾能那么说,安立东却不能那么做,只是叹了一口气“金蛾嫂子,我才听说了我家那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