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如爸一般,将这一生都葬送在靳家。
她商家虽说也是旧式家庭,受传统教育,家中守古礼;可是爸是经商之人,头脑原比别家长辈更开明,故此她从小就没想过当一个裹着小脚、镇日只能守在后宅,活成一朵苍白的花儿。
在她看来,靳家就是个最大的活死人墓。若不逃,她会枯死在里头的。
“告诉我,你带着这张报纸来,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我是生意人,我知道凡事都有价码,任何的买卖都有可以谈的余地。”
云扶抬眸凝视住他狭长清亮的眼。
“既然都为各自最大利益,也许我能给你更好的。”
他笑了,眼睑薄,原本容易显得清冷,可偏这么一笑,眼角就是桃花开尽。
“更好的?”他的目光下向下溜,在她唇上站了一站,便不气地溜了下去,落在她的领口上。
虽说是卖私酒的小酒馆,可是她这个当老板的也还是有自己的追求的,所以店里所有的女招待穿着还是统一的。
凯瑟琳穿什么,她就穿什么。
只是凯瑟琳的领口坦坦荡荡地敞开,热烈地露出沟沟儿;她终究做不到,还是犹抱琵琶,给自己领口里加了一条与领口同样的领巾去。
他的目光偏偏落在这儿,云扶的心跳登时就乱了。
小小斗室,他站进来就挤满了,已经连退让一步的余地都没有了。
无处可逃。
她下意识急忙抬起手来按住,板起脸来道,“如果你需要的女人,这个镇上多得是!隔壁不远就有两个爱尔兰女人,生意极好,开价也不高。我可以……待会儿咱们谈完生意,我去帮你要个友情价。”
他“噗”地一声笑了,长眉悠然轻扬,“太肥腻。我喜欢清爽的。”
云扶开店做生意,荤笑话也不是没说过,可是这会子却是窘得只能别过脸去。
“……清爽的也有。这个小镇里华人被卖猪仔、卖猪花的也不少。有些实在活不下去,出来做这生意的也有。”
凯瑟琳就是这样的后代,华人“猪花”与西洋人的孩子。外貌全然是西洋人的模样,却因为生母是这样不堪的身份,结果不被父家接受。在母亲死后,被父家卖出来,就要做这样的生意了……是云扶遇见,掏空自己的钱袋,将凯瑟琳买了下来。
那日凯瑟琳说,“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条命。你买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
云扶甩甩头,将这不快的记忆甩开,眸子里不由得漾起冷冽,“要么?”
他垂眸凝视她,宁静而专注。
羞涩到冷冽,在她眼底的转换,都不要一秒。
他清了清嗓子,“……别装哑巴了,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嗓音。”
“嗯?”云扶没想到他说这个,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跟淘气的孩子得逞了一般,单眨左眼,满面扬起明亮的笑意。
“尤其是你生气的时候……嗯,更是好听。”
“呸!”云扶又窘住,只得轻啐。
他却极快收了笑谑,认真凝视她。
“我不会伤害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