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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皇上在各地鼓励女子入学,想来女子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历朝历代都没听过的事,琴濯自然没抱多大希望,不过还是叹道:“若是所有事情都往后推一步,你没准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去当官了。”
    “谁说不是呢。”孟之微附和了一句,面上倒不见多少遗憾,也是闲时说说罢了。
    剥出来的蟹肉蟹黄鲜味十足,人闻着又岂有不动嘴的,孟之微剥到一半便自顾自吃上了,被琴濯一通训:“你倒赶早,一会儿别吃!”
    “肉在眼前不让吃,这不是折磨人么。”
    琴濯不理会她的道理,连盆儿端到了案板上,看糯米蒸得差不多,便将先前切的各色丁子用葱姜末、糖醋盐和酱油调味,在锅中煸炒一下入了味儿,加两勺水待卤汁沸腾后将蒸好糯米直接倒入。
    晶莹的糯米染上酱料的颜色,让人食指大动,再拌上新鲜的蟹肉,这烧麦馅儿便成了。
    “好香呐!”孟之微捧着馅儿料盆闻了闻,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我去调个醋碟吧。”
    琴濯扬着下巴告诉她放调料的地方。
    烧麦跟饺子、包子看似属于同类,从面皮开始却大有不同,烧麦皮要擀得轻薄为宜,四边形似花边,中间放上馅儿一提就可放上蒸笼了。
    孟之微觉得面食的门道太多,她这刚学会了包饺子,结果包烧麦还另有方法,试了几次不得法便放弃了,看琴濯只是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收,一朵花儿似的烧麦就成了,啧啧称奇。
    烧麦用的是烫面,本已半熟,里边的糯米和蟹肉也是蒸过的,其余切丁的菜都容易熟,是以上锅蒸上一刻钟就行。
    烧麦馅儿本来就调过味,蟹肉也自带鲜香,吃着软香扑鼻。孟之微喜欢食醋,所以吃这类面食总要用香油跟辣椒调个醋碟,这刚出锅的蟹肉烧麦蘸一蘸,便另有滋味。
    琴濯嫌醋味跟辣味冲了烧麦原本的鲜香,所以不理解孟之微的吃法,只冲了一碗菠菜蛋花汤。
    “不尝尝?”孟之微夹了只烧麦在醋碟里蘸蘸,簇在一起的面皮上有着微红的辣椒。
    琴濯摇头,道:“你这吃法哪里还能尝到蟹的味道,白瞎了这御赐的大螃蟹。”
    “以你说的总吃一种味儿也无趣,人得尝试新鲜。”
    “歪理一堆。”
    两人正互相扯皮,听到门外有客到,孟之微下意识便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
    琴濯以为又是薛岑上门蹭饭,因而满心不喜,未想开门看到的是杨大人,当即就转了脸色,“老大人来了,快进来坐!”
    与孟之微他们相处熟了,杨大人都知道他们门庭清净,找人只敲后门就对了。
    一进到院门,杨大人就闻到了饭香,摸着胡子笑道:“看来老夫来得正好,这顿饭又蹭上了!”
    “大人说得哪里话。”琴濯搬了把竹凳放在一侧,又进屋找了一双碗筷。
    “是烧麦啊,好东西!”杨大人一落座就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好像真如他所说是特意来蹭饭的。
    杨大人此举对于做菜的人来说,倒是一种诚心的评价,琴濯也不是瞎讲究的人,并未因此觉得不快。
    如今也快过了吃蟹的时节,螃蟹再放也会失了鲜味,所以琴濯特意多调了些馅儿,烧麦做得足够。
    饱饭之后,琴濯照旧冲了些花茶摆上。
    杨大人满足地嘬了一口,就差拿个竹签剔牙了。
    孟之微知道他不会无事上门,安静等候没有急着言语,不过听到杨大人所说后,内心还是激动起来。
    “军器所关乎我朝对外防备,皇上这次极为看重,因而半点差错不可有。皇上的意思还是很看中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能力,我想让你随赴钱州督造,你意下如何?”
    原本孟之微就想主动去求这个机会,未想杨大人倒是看中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当即应下,“大人信任之微,之微定当尽全力做好此事!”
    杨大人点了点头,“如此我便将督造人员的名单向皇上报备上去,你也及早准备准备,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你家中……”
    知道他们家中就伶仃两个人,所以一开始杨大人也犹豫过。孟之微一走,家里就剩琴濯一个柔弱妇人,便有什么紧要情况也没个帮衬,实在难为。
    琴濯听到他们讲话,轻问道:“我想问问大人,之微去钱州公干可能带家眷?”
    这次随赴钱州的年轻人中,只有孟之微是成了家的,杨大人一时没想到这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倒是可以,不过路途遥远,你个小姑娘跟着去路上只怕受罪。”
    即便琴濯已成妇人,杨大人还是不自觉将他们都看作年轻的后辈,琴濯听见弯了下唇,道:“以前跟之微来京城应试的时候,三十里山路我都走过,大人不必担心。”
    杨大人见他们夫妻不忍分离,便不多劝,“行,你们若决定了,就一起准备准备。再过一阵天寒地冻路上怕有耽搁,我估计月底就会动身。”
    “多谢大人!”琴濯高高兴兴地又给杨大人添满了茶,语气里都带着雀跃。
    孟之微原本也不想琴濯跟着颠簸,不过看她模样已经是铁打的主意,知道自己再说也没用,自觉地闭嘴不言。
    杨大人这厢离了状元府,便径直入宫报备此事去了。
    薛岑对他也是极为信任的,自然对他择定的人选也没有异议,只是名单上看到孟之微的名字,还是顿了一下。
    “朕记得孟卿已成了家,家中仅有孟夫人一人,此行一去长远,他家里可有安排?”
    杨大人只道皇上是关心臣子,遂把琴濯决定跟随孟之微一事也说了,说完后半天没听到薛岑的动静,以为他觉得此事不妥,正待替孟之微求个恩准,却听他道:“如此也好。”
    杨大人抬头时,座上的薛岑还是一派清冷,似乎只是对此事的合理与否有所斟酌。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十五,晴。
    朕的心上人要跟她夫君去出差,此一别一年半载是见不了了,朕也该死心了(划掉划掉)
    第21章
    孟家没落之后,琴濯和孟之微就离开了钱州,算起来已有六七年不曾回去过。
    再次回乡,两人心中都无比复杂,既想念却又对那片造成他们流离的故土感到些许惶然。
    不过等坐上南下的船,孟之微也就顾不得了。
    她虽自幼生活在江海边,却是个旱鸭子,而且一坐船就晕。自从船开出京畿运河,她就没能从床板上起来过。
    “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个老毛病。这次还好我跟来了,要不然等到了钱州你不得成了人干。”
    孟之微抱着痰盂吐完了,已经是一脸菜色,头疼道:“谁知道是坐船啊,我还以为走陆路呢。”
    “往南的运河通了,自然是走水路更快些。是你自己不争气,不然这不比马车颠簸的好?”琴濯给她倒了茶水漱口,看她快要蔫吧的样子,十分无奈,“起来我带你到甲板上走走,总闷在这里也不好。”
    这时候船身刚好晃了一下,孟之微下意识抱住枕头,脸色都白了一分,“我不要,掉下去怎么办!”
    琴濯翻了个白眼,“掉下去我捞你上来。”
    “那还有的捞么?你就会哄我。”孟之微说着把腿一蜷,做足了不出去的准备。
    若论起力气来,她连琴濯都比不上,被生拉硬拽着出了船舱,抱着旁边的桅杆半步都不想走了。
    琴濯软磨硬泡了半天,一拉她就唉唉直叫,最后自己去了前头坐着。
    “你过来,给你好东西吃。”琴濯提了下方才带出来的小布包,冲着孟之微诱惑。
    “什么好吃的?”孟之微方才就好奇那个布包了,似乎还有蜂蜜的甜味,天生好吃被她一勾就松了手走过去。
    琴濯看她走得四平八稳,半点没有方才要死要活的架势,忍不住憋笑,但也怕一给她提醒她又吓得要命,把布包解开露出里面一垒白色的饼,“昨天走的时候我用剩下的蒸饼做的,只涂了些蜂蜜,你尝尝。”
    自上了船孟之微就晕头转向,水米未进不说,连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此刻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风,随着眩晕的感觉退散,肚里肠子也是饥困得慌。
    孟之微捏起一个看了看,闻着也只有蜂蜜的甜味,咬着倒是酥脆可口,“这不就是个烤馍馍?”
    琴濯睨了她一眼,“亏你是个状元呢,说话这么没水平,这叫‘酥琼叶’。”
    “嘶……越来那个‘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说的就是这个啊……”孟之微恍然大悟,又露出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珍奇的吃食呢,这以前的人呐惯会作比喻,一片馍里还有风花雪月。”
    “你也没少读那些‘风花雪月’,到你嘴里还是馍馍个没完!”琴濯眸光轻转,纤细的手指捏着烤得酥脆似雪的蒸饼,“这东西上了宫里的桌子就叫‘酥琼叶’,到你手里嘛,自然也就是个馍了。”
    “管它叫什么呢,好吃管饱不就得了。”孟之微浑不在意,却又忍不住感慨,“不过这物不仅以‘稀’为贵,现在看来还以‘人’为贵啊。”
    “这三六九等还不都是人分出来的,就是那豌豆黄儿,进了宫是细豌豆黄儿,出了宫就成了糙豌豆黄儿,合着就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只配这糙名儿。”琴濯说到此处,对薛岑不禁又是一番腹诽,虽然这区别也不是薛岑定出来的。
    孟之微也琢磨出来她的心里话了,及时住了嘴,啃着自己的“酥琼叶”。
    水路比陆路快得多,路上的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
    抵达钱州码头时,孟之微还觉得自己像踩在船板上,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你还行不行?要不先找个客栈你歇歇。”琴濯拿出水囊,往里边放了一颗梅子递给孟之微。
    微微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令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孟之微不想让同僚觉得自己拖累,便道:“就是连着坐了几天船刚下来不习惯,走一阵也好。”
    “那好吧,你先跟杨大人他们去办正事,我正好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租赁房子。”
    “你一个人?要不你还是先去客栈休息一下,等我忙完了跟你一起。”
    “这里我还能不熟么,闭着眼睛都能走,你快去吧。”琴濯推了一下孟之微,自己一挥手率先去了。
    虽然杨大人说可以带家眷,但工部也不可能给下属把一家子的住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琴濯还是觉得自己张罗比较自在,所以走的时候就跟孟之微商量好了在钱州租一处地方。
    琴濯父辈都在钱州经商,对他们家来说,这里不仅仅是故土,更是立业之本。琴濯自小随父亲跑动,钱州的大街小巷,哪处卖什么都清清楚楚。这几年虽有些变化,不过也是大同小异。
    孟之微忙完之际,琴濯已经在她公干不远的巷子里置办好了内外两间的住所,大小自是不比京城的状元府,不过正合适他们日常起居跟平日待客所用。
    眼见琴濯把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孟之微搜刮肚肠直把她夸成了一朵花,脑子里再找不出来一个好词才罢休。
    琴濯笑了一阵,指着院墙一侧斜斜歪着的海棠树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家里也有一株海棠树,树根长在我家里,树冠却探到你家去了。”
    “怎么不记得,小时候年年海棠花开的时候,你就趴在墙头上看着,好像怕我生吞了。有一回你爬上了树,说要把海棠树枝都剪回去,不让开在别人院里,小气鬼!”孟之微佯装生气地把胳膊抬起又重重放下,就像小时候两人因为一块桂花糕闹不和。
    “谁让你老撇了花枝子朝我嘚瑟的。”
    说起小时候的许多事,两人还是撅嘴又哼气的,此刻挨着坐在门槛上却一刻也没离。
    琴濯家里后生变故,家产都补了生意亏空,仅剩的一些也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瓜分走了。孟父后来拿出了自己大半的积蓄,帮琴濯拿回了那间院子,想着她长大后也有自己的一处立足之地。
    只是最终,他们还未能独当一面,孟家也出了事情,如今两家的宅院早已物是人非了。
    想到这里,人心里总会难受一阵。琴濯却不想一味沉浸在颓丧中,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推了推孟之微,琴濯道:“难得回来一趟,我们四处走走吧,不然等你那边忙起来,又只能两头跑。”
    孟之微回过神,点点头道:“要不要顺便去拜祭一下伯父伯母?”
    “路过西街的时候买些纸钱香烛和酥油饼。”
    家里面的事情总有琴濯料理,举凡出了门孟之微都是能料理的绝不让她多费心,在外人看来两人这“夫妻”当真是前无古人地和谐,好像从没脸红的时候。
    琴濯父母的坟茔在城外一处叫小长里的地方,走着去尚需小半个时辰。孟之微便雇了辆车,在岔路口下车只需走片刻便能到。
    琴濯身在异乡,也不指望以前那些亲戚会给自己父母告慰一星半点,经年无人打理的坟茔已经荒草丛生,脚踩下去辨不清道路。
    “还是你想得周到,提前准备了这个,要不然等咱们两手扒完这些草,天都黑了。”孟之微举了下手里的镰刀,找到坟茔后先把周围辟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让琴濯把带的东西摆上。
    琴濯把帕子递给孟之微擦擦汗,道:“路边那些不必管了,遮挡着也免受外面的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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