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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濯看她完全不当回事,拉着她起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哎呀,毫无根据的事,要说皇上看上了你借我跟你套近乎我都信,你这猜得也太离谱了。”孟之微浑不在意,干脆用被子包着琴濯躺下,拍拍她的后背心,“睡吧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之前琴濯也以为薛岑是色心未泯对她有非分之想,可夜宴之后,她不禁疑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人对之微的关注可比自己多多了,难道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别再把那条龙往家里领了知道么?”琴濯看孟之微完全听不进去,揪着她的耳朵叮嘱。
    孟之微困得迷糊,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什么,只管哼唧了两声。
    薛岑也没料到自己在琴濯这里的形象一落千丈,还是这种超乎寻常的定义。夜宴中能见到琴濯,也实非他所料,之前决定已不再见,他不会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只不过这定力也就在没见人的时候还能生效,一旦见着了,就好像冰霜遇了火,一下子就消融了。
    夜宴中见琴濯随孟之微在座,他一眼瞧见心里都没过多挣扎,步子已经迈过去了。到头来又是人家锦瑟和鸣,而自己形单影只。
    夜里安寝后,薛岑还是耿耿于怀,自己何苦去犯贱,翻来覆去竟也是一夜没能安睡。
    这之后薛岑也没再出宫,琴濯在孟之微的耐心说服之下,对薛岑“好男风”这事持保留意见。
    倒是赵文汐来得愈发勤快了,偶尔杨大人也会造访。
    身为孟之微要好的朋友和师长,琴濯倒是十分欢迎他们,上次还专程给杨大人做了一顿鸭糊涂,可把老爷子乐开了花,往后蹭饭的行径也是一次比一次娴熟。
    秋色愈深,城里的桂花开得熙熙攘攘,金桂丹桂混在一起,深浅不一,浓淡有度。
    集市上的木匠文大叔的儿子今年中了解元,家里特意做了桂花糕来分散众人,见琴濯来买菜,便塞了一包给她。
    桂花糕又叫广寒糕,寓意广寒高甲,家里有应试举子的,都会做这糕来分散四邻亲朋,以期蟾宫折桂。
    孟之微高中那年,琴濯也特意做了广寒糕,如今想来时间匆匆,倒是已过了许久。
    “这糕甜了些,不如你那年做的。”孟之微啃着琴濯拿回来的桂花糕,望着外面飘进来的桂花,眼含期许。
    “都给你吃了,还不足兴?”琴濯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油纸包,觉得她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就是两个样。
    “总不能浪费粮食,何况是别人一份心意。”孟之微说得振振有词,见琴濯整理着一个布袋,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要出去采桂花啊?”
    琴濯瞥了她一眼,“是啊,家里有个状元爷要吃桂花糕,岂敢不从命。”
    孟之微一听就乐了,积极地拿过布袋,“走走走,一起去!”
    “你慢着些,咱们出去雇辆车,顺便去城外看看。”
    金秋的景色自有一番风味,琴濯也不想每天两点一线,闲余时间也会四处走走看看。她对生活的理解,和美食一样,人并非吃饱就行,日子也不是得过且过,总要有些多彩的调剂,才不会觉得苦。
    以前她跟孟之微四处流离的时候,便也是这么安慰着自己过来的,如今一切走上了正轨,可见保持内心的积极热爱,还是很有必要的。
    春秋两个季节,是最为宜人的,不会像夏天热火朝天,也不会像冬天冰寒刺骨,陌上往来的人信步闲游,都无比自在。
    像秋天这样处处都充斥着丰收气息的季节,琴濯是最喜欢的,那也意味着她的厨房可以丰富起来。
    “我还是觉得不如咱们在乡下的时候,就近垦一块地,可以种的东西多了,都不必去集市上买。”
    “等此间事了,你若想便在乡下置办一所宅子。”孟之微说完又觉得这样替她安排不好,“不过那时候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年纪轻轻可别就想着养老的事了。”
    “未雨绸缪没什么不好,难不成等我七老八十了才思后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孟之微知道再往后她又不爱听,所以没有继续同她争辩,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过不久工部会派人前往钱州监造军器所,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琴濯亦正色起来,“人员可定了?”
    孟之微摇摇头,“这次杨大人是主要负责的人,随行人员都由他调配,我想去找找他。”
    “朝中之事你不张口也不行,若想好了就去试试,回头我做好了桂花糕,你顺便带去,也算一点小小心意。”
    “我也是这么想。”孟之微停在一处丹桂树下面,又展颜轻笑,“也许杨大人被你的桂花糕折服,不用我多费口啾恃洸舌就让我去了。”
    琴濯扬唇浅笑:“我要真有这本事,怕不是连皇上都能被我收服?”
    “那可真没准,皇上之前来咱们家里的次数不少,敢说不是惦记你的手艺?”
    琴濯不想把薛岑扰了自己的好兴致,说到此处就撇了过去。
    城外的桂花树都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不似城里专门种植观赏,总是这里一撮那里一撮,显得随性却又自然。
    琴濯带了两个布袋,一个用来装金桂,另一个用来装丹桂,两种桂花的颜色不同,用来做菜也有所区别。
    桂花晒干可以存放很久,每年秋天琴濯都是整理一些装在罐子里,平时做糕点抑或泡茶,随时可以取用。
    城外的人少,落在地上的桂花软蓬蓬的,琴濯用手揽了上面的一层,不多时就把袋子装得满满的了。
    “桂花还要开许久,先用这些足够了。”琴濯颠颠袋子,满满登登的桂花装起来还有些分量,“等回去的时候再多买一些白糖,再买两个匾额,这么多怕是不够地方晒。”
    “得嘞,一会儿让车把我捎在集市,我去买你先回家。”
    琴濯想着两个人带着许多东西确实不便,便点了点头。
    落在地上的桂花已经经过一些时间的风干,对于琴濯来说正是便利,她回家拿了一些清洗过后便可用了。
    等孟之微回来还得一阵,琴濯便先用剩下的白糖做了些糖桂花。
    桂花糕的做法不拘一格,做的顺序稍有变动,做出来的糕点也会有所不同。
    琴濯见过南北各地的桂花糕,还是觉得他们钱州本地的最地道,也是孟之微最喜欢的。
    家里还有现成的糯米粉和澄粉,只需搅拌融合倒在模子里,蒸上两刻钟便可。
    等孟之微回来,蒸出来的糕正好放得凉,淋上两汤匙新鲜的糖桂花,香里带凉,油润不腻,实乃秋季独一无二的美味。
    “还是这个味道最正点!”孟之微的嘴巴上还沾着桂花,忙不迭又从篮子里掏出来一罐蜂蜜晃晃,“还好我想到了,桂花糕有这个更好。”
    “你倒学会吃了。”琴濯笑着拿过那蜂蜜罐子,舀了两勺在桂花糕上,凝白玉润的糕被蜂蜜浸着,就像一块上好的白玉嵌着玛瑙,看久了倒让人不忍下口了。
    “这要端到御宴上去,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它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桂花糕吧。”
    “你可别成天给我戴高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藏了个什么宝贝疙瘩,成日夸得天花乱坠。”
    “可不是宝贝疙瘩么。”孟之微佯轻佻地刮了下琴濯的下巴,端的是风流俊俏。
    琴濯一下想起什么来,笑了一声,碰碰孟之微的胳膊,“你还记不记得,酥水镇上的高小姐?”
    “那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桃花呢,岂能不记得。”孟之微佯装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也是头疼而已。
    因她这幅面貌,也是无意招惹了许多大姑娘的芳心。她自知无果,通常只是装聋作哑,要么干脆躲着跑。他们以前寄居的镇上,有户高姓人家,家中有位双十年华的小姐,长得也是花容月貌,颇有才情,但就是在择婿上条件苛刻,势要找个聪明盖地、学问包天的才子,以至于镇上的人家都不敢轻易攀亲。
    那年琴濯和孟之微初到酥水镇,原本是想置处安静的地方,等孟之微科举,地方恰选在高家后巷。
    一日,那高家小姐在后院放风筝,风筝断了线落在了他们院子里,高小姐带着丫头来找风筝,看见了一开门的孟之微,当即就一见钟情了,回家以后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好比杜丽娘梦会了柳梦梅,眼瞅着香魂欲散。
    后来高老爷从丫头口中得知因果,当即让人置备了东西,亲自上门让孟之微娶了自家女儿。
    莫说孟之微身份有异,便她真是个男子,那时满心都是替父亲翻案的事,递风筝的时候压根就没看清那高小姐长何模样,忽然被她老爹找上门让娶他女儿,可谓惊掉了下巴。
    孟之微左说右说,高家只不理会,大有“强抢民男”的架势,孟之微没了办法,只能跟琴濯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后来为了避免类似的麻烦,琴濯才提出两人假扮夫妻,一直到了如今。
    “说起来,这酥水镇上可还有你一桩风流韵事呢。”琴濯看着孟之微笑不可遏。
    孟之微一向心软,当时跑了还有点内疚,如今想起来也是叹息不已,“也不知道那高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你还真想着人家呀。”琴濯笑得眼睛一弯,“那高小姐早嫁人了,嫁的便是与你同一届的探花郎,也算得偿所愿了。”
    孟之微听后却松了一口气,这桃花想来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她还是守着家里这一株红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杏也不好守哇~
    第20章
    琴濯虽然不待见薛岑这个人,对他赏的螃蟹还是另当别论的。
    中秋夜宴后,宫里果然有人来专程送了一筐大闸蟹,琴濯看那螃蟹个头不小,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便放在厨房的水缸里养着,现吃现做。
    “螃蟹是好螃蟹,就是人差了点儿。”琴濯抓着一只螃蟹,看着活灵活现的八个爪,皱着眉似是十分不明人为何能够表里不一。
    孟之微听见了,摇摇头道:“有道是吃人嘴软,你好歹也说句好听的。”
    “我不骂他就偷着乐吧。”琴濯轻哼一声,毫不手软地把螃蟹丢到孟之微面前的盆里,“绑上,蒸了它们。”
    “今天吃清蒸的?”
    “那有什么意思,今天吃蟹肉烧麦。”
    孟之微从来不会对琴濯做什么菜有意见,听了只管点头说好。
    琴濯挖了一碗糯米泡在平常淘米的小盆里,又捡了些干香菇和茶干。菜园子里的萝卜也到了收成,早前孟之微收拾了一些放在背阴处的架子上,只需溜溜皮就能用。
    葱姜差不多是每顿饭都不可或缺的,不过孟之微说是不挑嘴,对这类东西却敬谢不敏,每次看到一星半点都要挑出来。
    可不用这些做菜便失了味道,琴濯便将葱姜蒜之类的香辛料剁成细碎的沫子,这样炒在菜里便看不出来,孟之微时常感慨,以后若没有琴濯她大概连饭都不知道怎么吃了。
    “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只猪。”孟之微看着琴濯忙活的身影,若不是怕耽误了琴濯终身,她倒是想当那只猪。
    “弄完了没有?蒸出来还得放凉,顺便再去帮我拿些柴火,糯米也要蒸的。”
    “好了。”孟之微起身就要抱起那一大盆的螃蟹,奈何木盆本身的重量也不小,她使了下劲儿竟没能抱起来,徒红了脸。
    “瞧你这吃奶的力气。”琴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过来帮她一起抬起了盆子,回身看到她擦着额头,笑了一声,“不行呀状元爷,最近虚得很,看来得好好补补。”
    面对她的调侃,孟之微只是报以无奈的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相公我手无缚鸡之力。”
    “你这样可不行,哪天跟同僚打架都要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这话却没道理,好端端的我跟同僚打什么架。”
    “私塾里上学的小孩儿为了座位都打架呢,你们当官儿的难道不会因为意见不合动手?”
    “都是科举入仕的斯文人,岂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孟之微理了下袖子看向琴濯,“孟夫人对当官的似乎误解颇多呀。”尤其对上头那个最大的官,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了。
    琴濯耸了下肩,不置可否,转过头继续把萝卜跟香菇、茶干切着丁子。
    糯米需要泡一阵蒸出来才弹牙有嚼劲,趁着这一阵工夫,琴濯先和了面做了烧麦皮,等糯米蒸上螃蟹也放得凉了,正好又可剥蟹肉。
    孟之微一直挺佩服她做菜时的安排,一切都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浪费的时间。
    “你若当个女官,一定也是严谨有序。”
    琴濯只当她调侃自己,“我有心当,也没人给我个官做。”
    孟之微岂不知她的脾性,若非自己想做的事,便是天王老子也难撼动她。这当官说着好像挺难,但若她真有心,也一定做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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