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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茶杯。那杯子是九十年代医院发放的慰问品,被他沿用至今。他观摩着杯子, 静静地坐着,等到水中茶叶完全泡开,才说:“你的请假条,我怎么批示呢?我要写一行,赵云深家里可能有事,培训无法完成。”
    赵云深退让道:“我老家也在北方城市。我坐今天下午的火车,凌晨到家,如果家里没事,明早就能赶回来,我请两个半天的病假……”
    领导摇头:“我给你开了个先例,别人都会跟着学。我不晓得你们是去干嘛了,只能严格要求你们每一个人,争取做到一碗水端平。”
    赵云深捏紧拳头,抵住坚硬而冰冷的桌面。
    他用另一只手铺开请假条,近乎哀求道:“您签个字。有责任,我来担着。”
    “我签字很简单,两秒钟的事!”领导见他倔强固执,嗓音猛然拔高几度,“赵云深,你待在一个团队里。培训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正好砸到你头上的,你就这么自私吗?随便找了个理由请假。你晓不晓得,手术台的实训按照人数分好了,三人一组,现场测评,你走了,你的组员怎么办?培训任务的进度怎么办?”
    领导将茶杯狠狠放在桌面,水滴溅了出来。
    要是有人蹲在茶杯之前,视线望向赵云深站立的位置,就会发现,领导的那杯茶像是从天而降,扣在了赵云深的头上。
    赵云深倍感压力:“现在只是培训,还没到真正上手术台的那一天。我会和老师们商量,这门实训课,就算我零分,让那两位组员的任务简单些。”
    领导坚决不批假:“你的态度不端正,没把自己当成学生。”
    从业以来,赵云深常被灌输一个理念:他要为职业奉献,为集体牺牲。他们是奋战在一线的英雄,不怕吃苦,不怕受累,连续熬夜也不会猝死。
    那假如他不想做英雄呢?
    假如他仅仅是把医生当做一种有意义的工作呢?
    赵云深告诉领导:“不管你签不签字,我今天下午都会走。我昨天买过了火车票。”
    赵云深一开始的打算仅仅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想说,他怀疑父亲生了重病。话未出口,他将自己的猜测咽了回去,因为现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不可能获得上级的许可。
    当天深夜,赵云深乘坐火车奔赴老家。他提着行李,坐在306路公jiāo车上,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近乡情怯”。
    每当公jiāo车驶过一站路,赵云深的心情就更急躁,整个人如同被谁缚住手脚,扔进油锅,等待着油汤升温和烹煎烤zhà。
    *
    路面结冰,车辆缓速行进。
    到达站点之后,赵云深默然下车。
    他先是慢慢地步行,脑中回忆着几年来的点点滴滴。自从上了大学,赵云深归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父母都是一年比一年更老……有时他也奇怪,父母为什么突然就老了?似乎没有铺垫,只发生在一瞬间。
    冰凉的冷空气灌入他的鼻间,直抵肺部。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有些头晕,单元楼内一片漆黑,台阶迎着霜寒月色,隐没在未知的视野中。
    声控灯坏了,物业没有派人来修。赵云深掏出钥匙,摸黑打开房门,预想中的光明并未来临……家中无人。他徒劳地低声念道:“爸爸,妈妈?”
    回应他的,只有被风吹动的飘摇的窗帘。
    赵云深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致电给了堂姐。午夜十二点,姐姐还没睡觉。或许是女孩子的情绪容易被感染,姐姐没讲两句话,隐有哭腔:“叔叔和婶婶跟我们打过招呼,让我们都瞒着你……你怎么才回来啊?”
    赵云深问:“我爸是不是在住院?”
    “住了四个月,”姐姐告诉他,“你当年念高三,你爸第一次被查出来那个病。你高考出成绩的那几天,叔叔在哈尔滨做手术,他们骗别人说,他们只是出来旅游……”
    赵云深闭上双眼:“当时治好了,现在复发了?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身体其他部位?”
    姐姐苦笑:“我宁愿你没猜中。”
    赵云深问出医院的地址。他简单收拾一遍行李,连夜赶去了医院。他从没对医院生出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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