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尧发现联系不到沈青时,便知情况有异,直奔沈青去的那个小区,任他把那个小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感应到沈青的气息,这下好了,儿子丢了,刚到嘴的美人也不见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旭尧直接让崔钰去调一群鬼差来,他就在这片区域守着,他还真不相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美人带走。
崔钰一走,白旭尧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伸出了自己的手,两指并拢置于眉心,红光潋滟,行云流水间勾勒出初绽的花纹,随着指尖金光一闪,消弭于无形,随之一滴精血自眉心涌出,呈水滴状悬空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后,化成了一片完好无损的叶子落在白旭尧手上,直到此刻,白旭尧的脸色才好上一些。好在他有先见之明,趁着这段时间跟美人睡觉的时候悄悄做了不少的事,别以为他只是吃豆腐,其中最不能让人知晓的便是“离境”这一法术。
“离境无生灭,如水有波浪。”字面意思便是能保证沈青没有生死之忧。这法子是那次华南大学事件结束,他魂力透支沉睡时,突然想起来的。唯一不便之处是这法术有好几步,必须要长期施行,才能保证“离境”的成功。成功初期,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感知沈青的存在和安危,中期,沈青所受的一切伤害都能转移到他身上,最后,也是传说中最好的结果,那便是——永生。
让一个凡人获得永生,在地府可以说是绝对的禁术了,他自然不能让崔钰瞧见。白旭尧不曾想到,在后来无尽的岁月里,他不止一次后悔过将“离境”用在自己和沈青之间。
这才刚确定沈青没有性命之危,白旭尧便见到一道若隐若现的黑气从小区上方窜出,其中夹杂的能量气息可不就是他最熟悉的,来自美人身上的能量,白旭尧直接就追了过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旭尧远远的缀在后面,同时也不忘在途中留下一些痕迹。诡异得是,如此浓烈的死气和怨气外面还裹了一层灵气,若不是那灵气层太过薄弱,断断续续的,时不时会有黑气和能量逸散而出,而那红色能量和白旭尧的本源能量是为同根,他对此太过熟悉,指不定现在已经跟丢了。
待到傍晚时,白旭尧已经跟着来到了s市的最南边,这里有一海湾小岛与陆地隔海相望,名为三倚岛,这岛三角尖锐,中部宽阔,略呈三角形,又因山中怪石林立,最大两块石头形似人相互倚靠的样子,故取此名。且山上林木掩映,有不少原始植被和珍稀植物,被划为了自然保护区,一般是禁止游人上岛的。那道黑气便是直直落在了这岛上,白旭尧自然是跟了上去。
夜间,崔钰领着一大批鬼差顺着白旭尧的指引跟了过来,沈青则是感应着小红的力量赶过来的,和崔钰恰好碰上,一人众鬼便一起踏入了三倚岛。
在这荒无人烟的岛上,墨色笼罩了整个小岛,好在不论是沈青还是众鬼都不受黑暗的影响,甚至只是一点萤火之光也能无限放大,纳入视野中。此时,他们都不需要费力去感应白旭尧的方向,只朝着那微弱的光线奔去,沈青发散出去的精神力已经感受到豆包的存在了。
穿过形状各异的岩石群,便是一陡坡,跨过陡坡,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平台,连接着山脊,平台上有无数茂盛的植被掩映在四周,缝隙处有飞檐翘角露出,再走近些终于见到了全貌,此处竟建造了一幢小阁楼,三檐两层,底部多根粗壮木柱支撑,三方均有延伸出的阶梯,整个建筑玲珑别致,而吸引他们过来的光线便是来自阁楼中。
阁楼的大门是打开的,所以沈青他们并未在外多有逗留,直接走了进去。
不同于阁楼外部的精致,在阁楼内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空荡,因为空间的拉伸,越发显得空旷寂静,崔钰吩咐鬼差四处查看一番,他则是跟在沈青身边,在一楼寻找。
走至阁楼西侧,是一小厨房,灶上还散着热气,一大锅水略显混浊,面上还有一层浮沫和些微油渍,散发着淡淡的肉香,沈青捂住自己的鼻子,后退两步。崔钰取下眼镜,兀自擦拭着模糊的镜片,“这是人肉的味道吧。”
“嗯。”沈青转身离开,他今天闻够这恶心的味道了。
回到大门处,却没有见到一个鬼差下来,沈青和崔钰也走上了楼梯,古老的木板铺就的阶梯,一踏上去便嘎吱作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二楼的空间比一楼小上一些,有几个厢房,本以为几个鬼差出了事,谁知这群鬼差都站在廊道上,凭栏远望,在他们中心有一八仙桌,白旭尧就坐在其中,而他旁边好生生坐着的正是豆包,只是豆包大眼怔愣,毫无一丝神采,呆呆的靠在白旭尧身上。
“豆包?”沈青走过去捏了捏豆包的手,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沈青遂看向白旭尧,眼中不乏质问。
“他就是吃坏肚子了,别急。”白旭尧把豆包抱到自己怀里坐着,目的便是拉着沈青坐在自己旁边,一拉上沈青的手还不放了,大拇指细细的摩挲着沈青的手背,“所有的事情你都猜得差不多了吧?云娘就是把那小鬼带走的人,不对,她早已经不是人了,豆包会这样就是因为他贪吃,我来到这里时,云娘已经诱使豆包把那小鬼吃了,但小鬼还在云娘的控制下,我现在暂时不能动她,不然豆包……就会变成那句话所说,若不善,是为大凶。”
豆包把小维吃了?
沈青嘴唇微张,有点接受不良。而崔钰听闻此言,蹙着眉直接将豆包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仔细查看起来,没了豆包的阻挡,白旭尧懒懒的靠在沈青身上,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云娘也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古玩店的老板娘,华南大学的血水潭事件后,那段时间比较闲的老黄、就是第八殿阎罗,都市王黄,去古玩街玩了一圈,当时云娘就逃了,杀了卫姐取而代之,一是为了避风头,二也是为了去拿小鬼,然后就开了一家汤菜馆,许是装作卫姐那几天看出你对鬼魂这一类邪祟有些手段,所以卖给你的那些菜是正常的,但普通人和一些鬼吃的,却是加了小鬼的血和肉的,那小鬼的血肉不知聚集了多少冤魂与罪孽,进入那些人体或是魂体内,就是埋下了诱因,只待云娘一催动就发狂了。”
“不止,有些菜直接用的死人肉,有新鲜的,也有死了多年的,云娘还会一些阵法,把那些鬼魂都养在了汤菜馆里,后院埋了一地的尸骨。”沈青补充着说道,心里却是挺诧异白旭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都摸清了,果然二货也有聪明的时候。
“美人你真是太聪明了。”白旭尧抱着沈青蹭了蹭。
崔钰实在看不下去了,“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捉住云娘,让豆包恢复过来吗?”
“别急啊,云娘束手就擒了,条件是让我给她些时间。”白旭尧转头往对面的厢房指了下,“这不,开门了。”
沈青拖着白旭尧率先迈进了厢房,崔钰抱着豆包紧随其后。
满眼皆是喜庆的红,雕花木窗贴着大红喜字,木架子床也挂上了大红的幔帐,红烛双双,荧荧暖光,云娘就坐在铜镜前梳妆,她一头青丝在脑后简单挽成发髻,只戴了一支简单朱色云纹发簪,她身上着的嫁衣却勘称繁复精致,红底缎绣金纹,曳地裙摆,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云娘涂抹上最后的胭脂,称着一张脸越发娇艳靡丽,衣袂轻扬,云娘转过身,视线不紧不慢的在房内几人身上逐一扫过,眼神中隐藏的是习惯性的失望,现在最后一丝妄念也湮灭,终于死心了。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带了些讽刺,红唇轻启——
“我要见蒋秦。”
卷二·阴间卷
第47章
宋家村坐落在一片山清水秀中,薄雾如纱,轻烟朦胧,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派悠然宁静模样,许是沾了山水的灵气,宋家村的人皆是清隽样貌,小孩也是机灵可爱,姑娘更是出落得水灵。尤其是宋家的云丫头,肤如凝脂,皓齿蛾眉,双目犹似含了一泓清水,顾盼生姿,自有一股清灵之气,不仅如此,这云丫头娘亲那边是大城镇里的,开了一家医馆,所以云丫头不仅略懂医术还学了些大家闺秀才能接触的规矩。如今,举手抬足间就是与村里其他女子不同,多了几分端庄秀丽。据说云丫头在城里结了一门好亲事,夫家有钱有势,这一嫁过去就是大少奶奶,以后的当家夫人。
这一年,宋家村里出了两件怪事,一是村长家的小儿子本是一痴儿,三岁还口不能言,眼神也不如同龄稚子的灵动,一副呆呆的模样,村里人只当他是反应比较迟钝,最近两日倒是突然会说话了,可却是疯言乱语,满口鬼神,把村里人吓得不轻。
这二嘛便是那宋家的云丫头仅出嫁了一年就成了寡妇,还以克夫的由头被婆家休了,现在回了村里,不喜不怒,开了一家小小的云娘药膳馆,时常有城镇的男人过来,与之来往,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的女人便也不再和云娘来往,也不许自家男人去云娘那儿,久而久之,云娘克夫、不守妇道等不好的名声也四处传开来。
云娘却也不以为然,比起在夫家,明里守寡,暗里却要受人逼迫,还是在村里开一家小店自在些,虽说名声不好听,但她已经没有再嫁的打算,便也无碍了,只是苦了自家爹娘,受这污名所困,搬到了城镇里,不愿见她。
这一日傍晚,天边还有明艳迤逦的晚霞尚未消散,刮过的风倒是稍稍凉爽了些,云娘将明日需要用上的药材备好就准备关门了,谁知这烦人的齐泰又来了。
“小娘子,许久未见,可是想清楚了?”齐泰蛮横的推开已经关了一半的木门,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流里流气的眼神在云娘身上打量,“你若早早从了二爷,又何苦担了这些名声,我也不用跑这么多趟。”
“滚。”云娘早已不欲和齐泰多说,这齐泰暗地里不知道帮刘绍远糟蹋了多少姑娘,结果还把主意打到她这个嫂子身上,真是荒唐!
可齐泰就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看似好声好气的劝哄,如今一个不满意就拍桌而起,钳住了云娘的手,贴近她耳侧,深吸了一口气,啧啧称奇,“小娘子你这身上的味儿比那妓子可是好闻了不少,难怪二爷日思夜想的要把你弄上床,如果你真不愿……”齐泰看着云娘因为气愤羞怒而泛着绯色的侧脸,还有那白皙的脖颈,淡绿衣裳裹着的丰满的胸部,不经意就看痴了,“不如你从了我,我就帮你挡着二爷如何?”
云娘听后更是气愤,挣扎厉害了还真从齐泰手里挣开了,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齐泰脸上,呵斥到,“你滚!你再过来我这儿我就报官了,我这名声已经坏了,不介意把你家二爷也拖下水。”
齐泰轻揉着自己的脸,冷冷一笑,“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落就向云娘扑了过去,云娘急得后退几步抵到了桌角,竟是无处可逃了,仓惶的被齐泰按在了桌子上,齐泰揉捏着掌下圆润的肩头,另一只手拉扯间就将云娘的衣袖扯下一块,放在鼻下一嗅,眼里淫光大盛,“今天我就把你给办了,再送给二爷,等二爷玩腻了,还不是得归我处置,小娘们儿竟敢打我!”说着就俯身要霸王硬上弓了。
云娘绝望的闭上眼,牙齿已经咬上了自己的软舌,只想着一死了之算了,却不想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齐泰的惨叫也传到耳里。云娘不可置信的睁开眼,便见到齐泰脸色惨白,唇角还沾了血,蜷缩在角落里,捂着肚子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而店里的一张桌上坐了一个男子,一拢水墨长袍,玄纹云袖,长发高束,眉目疏朗,神色淡淡,端坐在那便是威严不可侵犯——
是他,蒋公子。
云娘心上突然就涌现出些许酸涩和自卑来,她颇为狼狈的站起来,捂着自己被扯烂的衣袖走到男子面前,低头垂眸,“蒋公子,今日要吃些什么?”
蒋公子并未作答,反而倒了一杯茶推到云娘面前,“先喝口茶吧,我不急。”
刚沏的茶,热气升腾,化作水雾,模糊了云娘的眼睛,眼泪无声滴落。
蒋公子轻叹一声,“若是不想喝,就去给我做一碗粥吧。”
云娘两手握着茶杯,从掌心指尖传来的温暖好像能传到心里,她拭去眼角的湿痕,对蒋公子浅浅一笑,“谢谢蒋公子的茶,我这便去舀一碗来,也算是云娘请你的。”
蒋公子点点头,目送云娘离开,心里却叹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啊,不过吃食倒是做得不错……”
待云娘端着一碗药粥和几碟小菜出来时,齐泰已经不见了,只留地上几许血迹,云娘恍若未见,并未多问,反倒是蒋公子此次话多了些,许是为了安慰她,云娘隐藏心里的苦涩不知不觉便淡了,说了几件村里的趣事儿,每每提及村长家的小儿子鱼蛋时,云娘便发觉蒋公子听得格外认真,嘴角还有若隐若现的笑意浮现。
此后每次蒋公子来,云娘都会和蒋公子聊上几句,皆是围绕鱼蛋的趣事儿,云娘也从交谈中得知这蒋公子名唤蒋秦,是一名捉鬼师,也难怪蒋公子每来上一次都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在外捉鬼驱邪,其中凶险自然不言而喻,使得云娘对蒋公子的到来越发期待,无意识的便会倚门眺望,担忧着蒋公子的安危也期待着蒋公子的再次到来,即使是为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膳食,心里也是愉悦的。
然而有些事总是不尽如人意的,齐泰在她这吃了一番苦头,怎会轻易放过她,还有刘绍远只需动动嘴,就能逼得云娘的小店经营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