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他请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假。就算只谈十分钟也罢,都无所谓,他本来就没心情上课。
重新看到她,原本要模糊了的记忆又清晰起来。多遥远以前的日子了?突然教他想叹息。
「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麽?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他猛然停住。不,半年前,她捎给了他一颗星球。
服务生来。沈冬生看看徐夏生杯里动也不动的黑黝咖啡,要了同样的一杯咖啡。
「其实,」他说:「今天一早上我已经喝了一笔筒的咖啡。」
「你还在用洗笔筒喝咖啡?」徐夏生微微笑起来。
她在笑?一种奇异感贯穿沈冬生。他不由得盯住她那个笑,紧抓住那一瞬间。
「你还记得?」她笑了。发生了什麽吗?不笑的她,如今为何?
「有些事不太容易忘得了。」徐夏生偏了偏脸,微笑不见了。说:「既然喝了那麽多,那就不要再喝咖啡吧,换点什麽。」
「没关系,都点了。」
就是这样,都点了,再去更改实在太麻烦。大多数的人就是这样妥协的过生活。像他和唐荷莉的关系,像他的喝咖啡,像他的……太多了,妥协又妥协。
咖啡来了。沈冬生碰也不碰。袅袅的热雾直扑向他的脸。它的存在像是只为了表示他们相见面的一种证明。两杯咖啡,两个尚留有馀温的座位,即便在他们离去後仍会短暂存在的证明。一种存在证明另一种存在。
「何必呢?」徐夏生说。
沈冬生抬头。「不必那麽敏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怎麽不知觉说起这个了?他不存心的。
「这些年你都做些什麽?大学应该毕业了吧?」他换个话题。都六年了,足够一个生命历次的转换。
「没有。」徐夏生却摇头。
「没有?」奇怪,他也没有太惊讶。
她点头。「说这个没什麽意思——」
「没关系,你说。」他想知道。
「你真的想知道?」
「嗯。」他点头。
「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我没把大学念完,还剩一年。」
她停下来。沈冬生等著。
看他没有放弃的意思,徐夏生喝了口咖啡,并不看他。说:
「其实我有努力的,只是每天那样上课、下课,久了,我都不晓得在做什麽。我对社团活动没太大兴趣,也不常跟同学来往,於是就开始打工了。剩下一年时,成绩坏得念不下去,又没地方好去——」她又停顿下来。
他可以想像。从以前,她原就不是功课顶尖的那类学生;她的成绩一向不怎麽样的。
「因为打工存了一点钱,所以我就出去了。」
她再次停顿,结束了的意思。
「然後呢?」沈冬生偏追问。
「然後?」徐夏生偏偏头,「然後啊……」她把那个语尾助词拖得很长,像是无奈何了,才继续说:「去的时候是冬天,灰扑扑的,看不到阳光,每天数著日子。我不是等一天过尽了,才将那天划掉;而是一醒来,就觉得这天要消逝了,在月历上划上个大xx。很灰暗的,那时候。」
他看著她,她也抬头看他,之间的空气胀得满满,张力很大,饱胀的,好像一碰触就会bào裂开。
那空洞无表情的眼神。都多少年了?认出了,那双眼。这一刹,他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抱住她,牢牢的抱住她,抱住那消逝了的昨天。
「其实,」她低下了头,「适应了以後,会觉得那样的生活还不错,悠闲又自在;只是,常常半夜醒来,忧郁极了,也不能跟任何人说去。我其实适应能力差,意志力薄弱,忍受挫折的能力也低;但也不能因此就找个人来顶护吧。人生、生活这种事,别人是保护不了一辈子的。」
「在那种夜半的忧郁里,有时会有结束生命的念头。但我想,我的这个念头,还是浪漫多於现实的令人绝望吧,虽然常常觉得荒凉。」
到此为止,真的结束了。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