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疗养院已经非常精良,但再怎么好也掩饰不了这里勉强的卫生环境、情况糟糕的“病友们”、一般的生活质量和差劲的伙食水平。
吕德太太是以巴黎的生活水平在考量这里,自然不喜欢这边的一切。她过来几天阿黛尔已经看出了她的不习惯,先前她因处理丧事,甚至没有跟随原主来过这里。
阿黛尔坐在书桌前斟酌着言词,写了半张,就听见有人敲门。
“请进。”
“裘拉第小姐,到你去医生那检查啦。”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阿黛尔一下就笑了。
“多谢提醒,”她放下笔,打开桌上小心摆放着的精致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我差一点就忘了。”
“嘿嘿,没关系。”珍妮不好意思地挠挠面孔,视线在她的书桌上略过,除了精致昂贵的怀表,最明显的就是还摊开着的信纸。
“你在写信吗?”
“是啊,给我的父亲写信。”
阿黛尔对眼前的小姑娘也算熟悉。
珍妮·彭斯是疗养院的彭斯修女的侄女,一直被带在修女身边。
她基本是在疗养院长大,在这里人多忙碌的时候,她也会过来帮忙,但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女佣。
在剩下的时间,她和姑姑一道在天主教堂祈祷,学一些拉丁文,偶尔也会去参加一些公开舞会,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
“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能离开了?”她的声音里有些不舍,有些憧憬。
“也许。”阿黛尔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真好。”
珍妮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个苹果脸蛋的姑娘有一双很灵动的棕色眼睛,一点小雀斑只让她看起来更可爱。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很喜欢她,只因为她是个能够为大家带来温暖的乐观开朗的小姑娘。
“好了,做完检查我想去做一个苹果派,你要一起吗?”阿黛尔很快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珍妮协助她穿好了安达卢西亚短外套。
“好啊,但是你的管家太太……”珍妮有几分犹疑,她不是第一天和阿黛尔一起偷偷开小灶了,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很有些共同语言,阿黛尔也不似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贵族小姐。
“没关系,她今天大概不会住在这里。”
“出门了吗?真好……”
阿黛尔顿了顿,转头道:“你为什么不和彭斯修女说你想要出去看看呢?”
珍妮摇摇头:“哎,不行的。”
“她不会同意的,不过如果……”
她很快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因为带着点口音说得又快,阿黛尔没有听清。
“那么,你有其他的亲人吗?他们兴许可以带你出去看看?”
阿黛尔转移了话题,面对她干净的憧憬,在心里斟酌着某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
开司米:从大约18世纪开始大规模流行的羊绒布料
安达卢西亚短外套:当时流行的外套之一,也是从上个时代延续下来的
巴涅尔的疗养院:茶花女原著中玛格丽特曾经呆过的矿泉疗养院所在,玛格丽特、原著的公爵小姐都在此进行肺病治疗,但其实治疗的应该是败血症一类的疾病,用温泉等调理修养,治疗方式多是当时流行的放血疗法。
现在钢笔的前身是蓄水钢笔,大致发明顺序是:压活塞的贮水笔→蘸水使用的钢笔→现代化的蓄水钢笔
第2章
珍妮想了一下,直白道:
“……我曾听姑姑说起,她有一个在英国的远房兄弟,不过他过得也不是很好,妻子已经去世了,好像留下了个女儿。”
“我还以为彭斯修女不会和外界沟通……”
“也不是,其实外面也有亲戚,但关系好像一般,除了英国的亲属,其他我也不太熟悉……”
阿黛尔和珍妮一边闲聊着,一边一道往医生检查室的方向走去。
她拢了拢外套,指尖摸过上好的布料,心里有几分思量。
别的不说,在金钱上面,公爵父亲是从未亏待过的。
只是金钱解决不了亲情问题,而阿黛尔又一贯不喜欢这种企图用钱财来替代所有的关心的做法,加上不论穿越前后她都从未缺过钱,所以还真不觉得这种做法多么值得她赞许。
巴涅尔是个好地方,自然风光秀丽,气候适宜。
这里的温泉非常有名,因温泉而衍生出来的疗养行业也很发达。
不论是过来治病的还是到这里附近度假避寒避暑的,都有不少。
只是阿黛尔因为体质虚弱,始终有些畏寒怕冷。
哪怕这里温度一直都很温和,她依然会比常人多穿一点。
阿黛尔从没这么脆弱的时候。
她有记忆以来,身体素质始终过硬,还参加过不少的长跑比赛。
现在这样走路都要人搀扶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但微妙的是,时下对女性的审美比较扭曲——
人们追求的是一种病弱的美感,女人们不管有病没病都会带上些几乎不会用上的中药或香料,拿着手帕要么假装抹泪要么遮在嘴上,做出一副袅娜纤弱、久病初愈的文雅模样。
于是,刚好是大病未愈的阿黛尔,在某种程度上刚好对上了这种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