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柔素来贪睡,今日难得不必早起请安,还在榻上赖着不肯起来。
她对女儿倒真是一腔柔情,女儿住的西厢房处处都装饰的精致华美。见女儿不肯起床又发娇嗔,好声好气的哄着她穿了衣裳,才同她说要送她去太夫人那里住一阵子。
海柔倒是浑然不觉有何不对,她素来爱闹爱玩,太夫人对她也向来很是慈爱,换个地方住几天只觉得新鲜。
因此当下便欢欢喜喜的收拾了平素喜爱的玩物,又有折蕙带着小丫头们收拾了一大包衣物出来。
待到要出门时,海柔才想起来太夫人那里如今还有一个新来的妹妹,兼且抢了她早已看上的母亲的翡翠手镯,一时就嘟了嘴。
常氏原本见她欢喜还觉有些心酸,见她忽而不高兴,又好奇的很,只是陆嬷嬷已经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等着,便不好再问,目送女儿上了轿,才转身回了主屋。
常氏是早知翠浓这丫头和丈夫有些首尾的,早看她不顺眼,却也是着实是不知她竟就这样有了身孕。
只怕丈夫回来见爱妾成了这样,确实还有一场好架要吵,他们夫妻情分早就单薄,哪里经得起这样一吵再吵,只怕还得想些办法缓和缓和。
婆母虽然行事霸道了些,也的确是为了孩子着想。一时又想起昨夜走漏消息的人可恨,陆嬷嬷来时分明见着怀芜站在她身旁,想必就是吕姨娘那个贱婢遣她去报的信。
她眼中精光一闪,只要她还是主母一日,她们一个个就都别想逃出她的手心。
第9章 海柔
海柔被下人们簇拥着进松鹤堂时,沛柔正和扬斛在碧纱橱里打双陆。上一世她琴棋书画样样平平,吃喝玩乐件件精通,却唯独打不好双陆。
即便是扬斛有意让着她,她也还是输的一塌糊涂。正百无聊赖间,恰听见海柔来了,便令扬斛收拾了棋盘,和她一起进了东里间。
海柔正滚在太夫人怀里撒娇放赖。
她自然是没有起烧的,晨起不来请安不过是常氏怕太夫人找借口把女儿扣在松鹤堂里罢了。
海柔原本玩的正高兴,一见沛柔进来,立刻便收敛了些笑意,只是仍歪在太夫人怀里,也不和她打招呼,挑衅似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如今才只八岁,即便是十八岁的海柔也不知道“喜怒不形于色”这几个字该怎么写。沛柔见了只觉得好笑,就率先行了一礼,“三姐姐好。”
海柔仍歪在太夫人怀里不动,不欲理睬沛柔,太夫人就拍了拍她,“海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规矩学的还不如你妹妹好?”
她就只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裳,也还了一礼,“五妹妹安好。”就也不像刚来时那样高兴,坐在一旁有些闷闷的。
小孩子之间的别扭还是要小孩子自己处理,太夫人就进了西里间的小佛堂念经,留下两个小丫头在东里间自己玩。
沛柔是东道主,她的玩具也实在是很多,可她是深知海柔的脾性的。
上一世,海柔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她攀比,从小时候的新鲜玩意儿、西洋糖,到大时的衣裳、首饰,没有一样不同她比。
偏偏二叔父没什么本事,常氏的娘家宣瑞伯府虽然富贵,给她的嫁妆填山填海,有些东西也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海柔哪一样也比不上沛柔所有。因此时常见到她便是阴阳怪气的。
所以她只拿了成色最一般的,海柔一定也有的玩意儿出来邀请她一起玩儿。
海柔瞄了一眼桌上的玩意儿,果然就高兴起来,扬声令折蕙把她从柏济堂带来的东西也铺陈开,颇为炫耀得意了一番。
沛柔记得上一世姐妹们一起游戏,润柔的双陆打的最好。海柔见沛柔不擅长双陆,只怕是找姐姐狠狠的恶补了一番,而后竟然也成了个双陆高手。
因此她就邀请海柔一起打双陆。可是这时的海柔着实还是个臭棋篓子,就连沛柔这样一打双陆必输的手艺,都不得不另下了几招臭棋才勉强输给了她。
如此几局下来,海柔瞧着也是有几分喜欢她这个妹妹了,还要再来时,扬斛见她输的惨有些心疼,便喊了停,上了点心请二人歇息一会儿。
两位小姐便一边用着点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因是在松鹤堂里不见外客,沛柔只是家常打扮,外面罩的还是李嬷嬷这几日亲手替她做的棉袄,并不是什么鲜亮的活计,却十分轻便暖和。丫髻上也未坠什么首饰,只别了一对珍珠发卡。
海柔是被常氏加意打扮了过来的,身上穿的是裁云坊今年新出的样式,绣的是小儿在花丛中扑蝶,又精致又灵动。
她的头发生的好,乌青的一把,挽成双丫髻,各用一只绘了蝴蝶的梳蓖固定住,恰与衣裳呼应。
先时气氛还好,不知怎得却又聊到了认亲那日沛柔得到的翡翠手镯,海柔的脸眼见着就阴了下去,嘟着嘴又不肯说话了。
沛柔就在胡床上滚了滚,滚到一边拿起旁边架子上放着的百宝盒。百宝盒的钥匙是她自己收着的,为此太夫人还曾笑她是个小守财奴,她只眯着眼睛朝着太夫人笑。
一时百宝盒打开,里面恰是那对翡翠手镯,沛柔将她取出,在海柔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