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刻钟,陆嬷嬷才从柏济院里回来,却并没有把海柔带来。“二夫人院里的动静已经停歇了。二夫人是将那两人捆在春凳上拿藤条抽的,虽然看着怕人,实际应当并不严重。”
“奴婢去院子里时,见海姐儿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把折蕙叫出来问时,只说海姐儿今儿睡的早,并没受什么影响。”
“二夫人见您说要把海姐儿接到松鹤院里来,立刻就令底下人停了手,也说待会儿会请了大夫给翠浓一家人看病。”
太夫人就点点头开始沉思,赏了陆嬷嬷坐。
常氏虽然性格暴戾直接了些,却也不是真笨,太夫人以将海柔带到松鹤堂相胁,她立刻就缴了械。
因为她的长女润柔是徐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曾经也在太夫人院子里养过一段时间的,就是因为见常氏实在不舍,才又回了父母膝下养育。
海柔虽然是她的次女,平时也是爱地如同眼珠子一样,见太夫人又有了夺女之意,她哪能不慌乱。
“等老二回来,只怕还有一场好闹。”
惯常用的迦楠佛珠赏了沛柔,此时新取了一串出来握在手中还有些不惯,“我也知道老二好颜色,因此才给他聘了常氏。”
“若论颜色出身,常氏年轻时也算是第一等的了,怎么两个人偏偏就是过不到一块去,从年轻时吵到现在,十几年了,还是不见好,反而越发不成样子了。”
陆嬷嬷道:“既是夫妻,哪有不吵架拌嘴的。老夫人当年和老国公爷好成那样,偶尔不也要吵架冷战。”
“原本这话也不该我们做下人的说,二老爷实在是不成样子些,方才老奴去柏济院里,除了海姐儿屋里的灯熄着,其他那么些房子可全点着灯听着动静呢。”
“二夫人心里也是苦,膝下有没有儿子傍身,不狠些哪里镇的住这些千伶百俐的人。”
“若不是知道她心里也苦,这些年我又岂会任她在府里胡作非为。便是要杀鸡儆猴,也不该真下死手。”
“老二现下可只有一个儿子,瞧着也不像是有出息的,若是没有其他得力的兄弟,润娘和海姐儿两个出嫁以后难道还要靠隔了房的堂兄弟不成?”
便听得一声重响,想来应当是太夫人把佛珠掼在了小机上。
“老二屋里的吕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国公夫人掌着中馈,有事不报到国公夫人那,倒是先遣人来了松鹤堂。挑着我们婆媳不和,倒是她渔翁得利。”
陆嬷嬷便道:“那您只怕是错怪吕姨娘了,老奴看她倒是个好的。虽然养了海哥儿,却也从不见她在下人面前摆脸色,不然二夫人岂能容她到今儿?”
“再说国公夫人虽然掌着中馈,入门却还不满一年,何况又是弟弟弟媳妇屋里的事,您让她如何管?”
“这却也是,倒是我老糊涂了。”太夫人就摇摇头,站起来预备进主屋休息。
陆嬷嬷忙上前虚扶了她,“您是难得糊涂,您糊涂这么一回,可不就显出我们做下人的聪明了?”
太夫人就拍拍她的手,“也和沛姐儿那丫头一样油嘴滑舌。”
二人便相携进了里间睡下不提。
第二日请安时众人皆到了,倒是未见三娘海柔。
各房对昨夜的事想必也都有听说,只是都装作和乐融融的样子,没有人提起这话头。一时见礼毕,众人闲话了几句正要退下,却是太夫人发话令常氏留一留。
众人面色虽未多变,却也私底下交换了不少目光。
太夫人显然也发现了海柔的缺席,“老二媳妇,今儿怎么不见海姐儿?”
常氏就自座位上站起来回话,“海姐儿昨日感了风寒,早起有些烧,媳妇便没带她过来。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只说并不要紧的。”语气里的敷衍与不满却是人人都能听的出来。
“陆嬷嬷,”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去传我的轿辇来,把海姐儿接过来。二夫人平日事忙,想必是没时间照顾姐儿的了。少不得该我这祖母费心,照顾姐儿。”
常氏一听,慌忙跪了下来,“昨日的事媳妇已经好生自省过了,也令人好好照管他们一家。那丫头有了身孕一事,媳妇实在不知,责罚她父母也是因为他们夜闯柏济院,实在太过无礼。”
“润姐儿去年便搬到了园子里去住,海姐儿如今是媳妇膝下唯一的孩子了,媳妇往后定然尽心尽力照管她,不必麻烦娘了。”
“瞧你说的,女儿是你生的,谁还能把她从你身边抢走么?我不过是心疼孙女,想照顾她几天,也享享天伦之乐罢了。”太夫人便看了一眼陆嬷嬷,“还不快去传轿辇来?”
“可……”常氏向前膝行几步,还要争辩,就被太夫人打断:“再过几日老二就要从庄子里回来了,你在我面前说是无意,我便信了你。可你要在老二跟前还是这样说,只怕他心里未必不会有什么想法。”
“到时候夫妻相争,可还会有人惦记着给海姐儿留些脸面?到我跟前住几天,也是为了海姐儿好。”
常氏便低下了头,“娘说的是,媳妇知道了。”
太夫人便挥挥手令她退下了。
等常氏回到柏济院中时,正见松鹤堂的轿辇停在了门前。一时心里便又存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