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见自己主公出了声,便立即安静了下来。
“吴越王过奖。”李煜拱手道。
李煜和林殊本以为钱俶会因他方才说的话而有所动怒,却不曾想到,钱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夸赞自己。
“确实,若是论疆域之广,我吴越确不及南唐十之又一,然我吴越六镇十三州,尽处江东富庶之地,物资丰茂,不输南唐;且贸易横通东岛川蜀,纵贯契丹南洋,经济往来,动辄金银不计,车马不歇,来往商贾,更不胜数,如此已有数十载,而先祖镠造捍海石塘,清太湖水患,如今我吴越稻满于田,鱼盛于塘,桑麻蔽野,论物之丰,仓粟之余,可谓库之不存,而尽藏于廊芜,何不可与之较量?”钱俶振振有词,气势磅礴的看着李煜说道。
“若君以为,凭寸土之丰而可妄与我南唐对峙,岂不笑人于柄。君之丰茂,不过两浙之丰,苏杭之茂而已,君之所言,于我看来,不过井底之蛙,夜郎自大而已矣。而我淮北一域,江宁一城,便可与君之依仗相媲,何谈我南唐千里江山之盛?”李煜看着钱俶,而后双手朝着江宁方向拱手高举道:“吾皇每计府藏,所辖各州,无不丰盈,陈粟萌芽,旧稻生新,自大保而今,未曾间也。且适逢吾皇恩赏,动辄百万,锦缎千许,然亦不足库之万分,君又何以为可于我大唐抗衡?”
“若真如阁下所言,为何不就此兴兵,与我吴越一较高下。”
一旁生着闷气的罗仁绍听闻李煜说吴越实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便气冲冲的拍了座椅扶手,恶狠狠的看着李煜说道。
“哈哈哈……”李煜闻之,直接大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不敢吗!所以才用这种懦弱的手段来拖延时间!”罗仁绍大吼道。
“仁绍,不得在主公面前大呼小叫,坐下。”罗伏见罗仁绍这般无礼,便训斥道。
“哼!”罗仁绍直接坐了下去,继续生着闷气。
李煜上前一步,看着罗伏拱手说道:“本以为这蛮夷之地,尚有罗先生这种儒士,失敬失敬。”
罗伏拱手回礼,但并未回他的话。
“你说什么!”罗仁绍听自己被叫做蛮夷,又拍了座椅扶手,站起来用手指着李煜,恶狠狠的说道。
“仁绍住嘴!”罗伏见此,又继续呵斥道。
“可是……”
罗仁绍尚未说完,钱俶便立即给了罗仁绍一个冷冷淡眼色,罗仁绍见此,便哼了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极不情愿的坐下,转过头去。
“这吴越之地,自古以来便是穷山恶水,这吴越之人,亦是水行山处,断发文身,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李煜并未因为罗仁绍的怒吼而丝毫有所退缩,继续说道:“吴越地广人稀,火耕水耨饭稻羹鱼,不忧饥馁,加之罗将军这般无视君主,无视礼仪之辈也立于朝廷而委以重任,难道还非蛮夷?至于将军之言,我大唐向来以礼治国,以文载道,近百年,与周遭邻国和睦相处,非动兵戈之力,而通人文之类也,想当年吴越国库失火,我大唐尚有接济,何若将军之言,动辄兵戈相向,非要弄得浮尸遍野,血流成河,亦毁两国友谊,令数万妻子,丧夫丧父,百万之民,流离失所?故今吾皇委在下以重任,受命为使,至吴越而劝君望念两国百万之民,退兵太湖,若如是,我大唐定奉银百万,以资归程。”
李煜说着,便拱手弯腰面向钱俶。
“话虽如此,当日先王镠,朝周、适梦,观诸侯之礼,重教化,兴礼仪,建寺庙,如今吴越,早非往昔,阁下所言,倒更适合井底之蛙啊。”罗伏闻之,亦是不恼不怒,只是语气和缓的说道。
“然也,然也,是在下失言。”李煜闻之,拱手严肃的说道:“还望吴越王海涵,切莫为赵宋之私,而令百姓流离失所,命丧黄泉。”
群臣闻此,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后便有几个代表朝着钱俶,拱手。
“主公,南唐使臣所言不假,赵宋欲吞南唐,便应由他们出兵,切莫以我吴越子弟,填赵宋之疆土啊!”
“主公,与南唐之战,百害而无一利啊!请主公三思!”
“主公,南唐使臣所言,不无道理!一站下去,国力消耗之大,非我国所能承受,还望主公三思啊!”
“主公,若南唐与我吴越交战,便是便宜了赵宋啊!三思啊主公!”
“和了吧!主公!”
“和了吧!主公!”
钱俶见群臣大多主和,便愁容上脸,用手揉着已皱着了的额头,支撑在座椅扶手之上,一时也未曾言语,只是满耳的求和的声音,让他极其的不舒服,他想着,这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知他心意。
他虽然知道李煜说的并不假,群臣所想也是为吴越考虑,因此也不由得苦闷起来。
“你们这些老匹夫都闭嘴,你们所想,不过就是为了保全吴越,保全你们自己的地位和财产罢了,却怎般说得这么的冠冕堂皇!”罗仁绍再次拍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指着群臣怒斥,而后抱拳朝着钱俶,说道:“主公,我罗仁绍愿率兵出战,荡平南唐,却莫让这帮书生,坏了我吴越好男儿的名声!”
“哈哈哈……”李煜闻之,又大笑着说道:“将军果然年轻气盛啊,荡平我大唐,这般的海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无知得可爱!哈哈哈!”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罗仁绍此时已气得不行,便直接的拔出佩剑,指着李煜喝道。
“呦,将军这是要准备杀了我啊。未经君主许可,擅自拔剑,你这是要杀谁?弑君吗?”李煜笑道。
“杀你!”罗文绍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你我两国还未交战,你便要杀我?”李煜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