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门豁得大开,许嬷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把将姜艾搂紧怀里,仿佛要用尽全力给她唯一的依靠。
姜艾眼眶一热,仰脸欲止泪意:“嬷嬷,那席衍是什么人?”
她的手不知不觉间揪住了衣摆。
却见许嬷嬷身体抖地厉害,颤抖着一字一字说出:“祸害,他是个祸害。他枉为勋贵子弟,是京中所有人的笑柄!”
姜艾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
许嬷嬷痛心疾首,这是她们自小娇捧着长大的姑娘啊,为何就要嫁给这样的烂人?!
泪一滴滴地打湿了姜艾的手,许嬷嬷颤声道:“姑娘,你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姜艾的眼睛一瞬间陡然睁大,喉咙仿佛被完全堵塞。
屋内传来了持久的沉默,狂风呼啸着猛烈地冲进屋里,将门砸地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似乎是哭干了,姜艾反倒再也流不出泪了。她垂着头,只忽然轻轻叫了一声:“爹。”那声音就像一只在绝望嘶鸣着的小兽。
姜明琛的眼角咻地有一丝颤动。
时间一晃而过。伴随着天渐渐明亮,许嬷嬷匆匆端着热水跨进姜艾的屋里。
只见姜艾此时已安静地坐在了梳妆台前,身披大红嫁衣,发插精致金簪,平素素净的脸被敷上了细腻的脂粉,光华夺目得恍若神妃仙子。
“怎么起的这么早?”许嬷嬷上前,用手抚平了姜艾嫁衣上的褶皱。
姜艾轻声:“睡不着了。”
许嬷嬷心疼地上前握住姜艾的手道:“若非大少爷不在京城,夫人哪敢这么嚣张。”
姜大少爷姜鸿,是姜艾的同胞兄长,自小品貌不凡、聪颖刻苦,平日里最是宠爱他这唯一的妹妹了。可他因要准备今年的乡试,所以早早地就回了姜家祖籍地,怕是要等明年考会试时才会回京。
姜艾轻垂眼睫,语调里满是认真:“跟哥哥无关,嬷嬷你别怨哥哥。”
“嬷嬷晓得。”许嬷嬷叹息一声,默默陪着姜艾等待花轿到来。
很快地,就有席府管家领着一行身着红衣的仆人,吹锣打鼓携花轿来到姜府,迎接姜艾上轿。
姜艾轻轻拍了拍许嬷嬷,示意她放手。在许嬷嬷满含不舍的眼神里,姜艾深吸一口气,举步上了花轿。
一路上花轿摇摇晃晃的,喧嚣声从四周连绵不绝地传来,满眼都是夺目的艳红,天地间仿佛就只存在这一抹色彩,一定要灼痛姜艾的视线。
姜艾忽然间红了眼眶。
这几日她浑浑噩噩,如坠梦魇。
想想不久之前,哥哥离家时还曾意气风发地对她保证:“阿艾,你等着哥哥回京后参加你的婚礼。到时候,我一定让你以状元妹妹的身份大嫁。”
如今才度过多少光阴,竟是全都物是人非,甚至连新郎也换了人当。
姜艾的眼里覆上了蒙蒙的水雾。可她将指甲掐进手心里,将手心掐出五道红痕,也倔强地不肯掉下一滴泪。
姜艾,你再也不能随便哭鼻子了。
你已经长大了。
她硬生生借着痛意让自己心绪平静了下来。
花轿很快停在了席府门口。
前厅里此时人声鼎沸,处处张灯结彩,悬挂红绸。来往道喜的客人络绎不绝,席位都差不多挤满了。
礼成之后,姜艾就被送入了洞房。然而就在这一顶红轿刚被送入里院,就听前厅忽有传来一阵更大的声浪。
许嬷嬷直觉不对,连忙拉住一个人问道:“那儿怎么又热闹了?”
“你不知道?”这名仆人眼带同情道,“这是陈小姐要进门了。白莺小姐说她与姜小姐情同姐妹,所以特意要与姜小姐同一天进门。”
因过于尴尬,趁许嬷嬷还愣在原地时,这仆人一扯衣袖连忙跑了。
许嬷嬷在原地怔愣许久后,只觉似有兜头凉意浇了过来。陈白莺这是要生生踩着姑娘,来实现她的高光啊!
以后每当别人想起这一天时,只会记得有一名陈姓姑娘嫁给了名满京都的席公子,哪里会记得还有一个可怜姑娘,亦在同一天入了席府呢?
可形势比人强,许嬷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院那一片火红,自觉心痛难忍。
此时的前院里,高朋满座,比刚才更为热闹。席景许是当代文坛后起之秀,小小年纪就已颇获赞誉,有不少人都以能参加他的婚礼为傲。
席景许静静站立于人群之间。周围的人围拢他一圈,都在仰望着这位名动京城的席公子的模样。
他长得俊朗,人逢喜事,更是意气风发。当接到陈白莺时,他素来冷淡的脸也显出了几分柔和。明眼人一瞧,就知他定是喜欢极了这位女子。于是一连串地恭贺声不要钱一样地洒来:
“这新郎与新娘瞧着真是般配。”
“真真郎才女貌。”
“合该是天生一对啊!”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赤诚笑意,好像都忘记了在此之前,席景许是还有过一位未婚妻的。
听见众人盛赞不绝,席景许的母亲,席大夫人的面色才柔和下来。因不喜儿子娶了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席大夫人这些天一直都是板着脸色的。
可听到了众人将她儿子夸赞得恍若文曲星下凡,席大夫人的心也不禁轻飘飘了起来,神色松动,愉悦地接受了众人的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