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艾心一颤,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她与席景许自幼相识,明明一个月前他还在为终于快要成婚而兴奋地偷偷来见自己,怎么会突然有了位心上人?
陈白莺忽然笑了。她迈步上前,一双柔情含媚的眼睛定定看向姜艾:“阿艾妹妹。”
姜艾心中咯噔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缓缓地抬头,正见陈白莺脸上勾起的那抹笑。
陈白莺轻轻牵起席景许的手,似乎好意解释道:“在你们定下婚约的那天晚上,景许就来找我互许终生了。我们二人……”话说到此,陈白莺的脸上适时染上了红晕。
姜艾的面色一寸寸地白了下来,惨白如纸,让人看了都心惊。
她当然记得那日。那天,席景许当着全府的面,在她父亲三声询问下,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坚定地许诺下定会永远爱她护她。她现在回忆,还能记起那双爱意满满仿佛要将她溺毙的眼。
可谁曾想,这一切竟都是作假。他心心念念想娶的姑娘另有其人,他口口声声的誓言听起来那么真切,但是都是他编造的谎言。
姜艾突然觉得全身遍布寒意:“那你为何在乞巧节邀请我去花街……”
“这就要多谢阿艾妹妹的牵线搭桥了。”迎着姜艾震惊的视线,陈白莺与席景许相视一笑。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恍若一对神仙璧人。
牵线搭桥?姜艾身体一颤,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陈白莺微微一笑,似有感激道:“乞巧节上,互许心意,向来是男女一起上街游玩的日子,只是景许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约我出府,但幸好有阿艾妹妹在呀。”
“景许先约了阿艾妹妹出来,借口姑娘家面薄需有友人相伴,以阿艾妹妹的名义再把我约出来……我们二人才得以顺利相见呢。”陈白莺素来平和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谢意,“阿艾妹妹,真的是谢谢你的成全。”
姜艾的手指陡然发颤,她险些呼吸凝滞。原来是这样,席景许与陈白莺定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私下里早有联系,却在明面上瞒着自己。
可他们为何不早点说明真相呢?若是不爱,何必骗她,她自会解除婚约……姜艾忽然指尖一顿。
他们当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才挑明一切。姜府现在的光景,实在承受不起再有事端了。
她无声苦笑一瞬,手指一根根卸了气力:“好。我将玉佩还你,我送你的手镯呢?”定亲信物各归原主,就此一拍两散吧。
那手镯,早就被她砸了。陈白莺眼神一闪,轻轻垂下眼睑,似是神伤:“景许……”
席景许立时心里软成一片。白莺家境不好不是她的错,哪能受这些委屈呢。他立刻出声道:“我替她赔你双倍!”
话一说完,席景许连忙拥着陈白莺离开,间或细细安慰几句,才逗得陈白莺没了忧色。
长富正欲也跟着离开时,里间的姜夫人却沉不住气了。她自不是替姜艾出头,只是现在姜父眼看着就要气绝,等他死后,姜艾要守孝一年不能再嫁,那这岂不是还要在姜府浪费粮食?!
姜夫人磨了磨指尖,厉声诘问:“这席府还讲不讲道理了?明明当初求着要娶我家姑娘,现在却当众悔婚,这是存心给我们姜府没脸?锦桃,叫上几个人,跟我去席府理论。”
这可不行!他们席府本就理亏,这若闹得京城中人都知道,岂不是生生遭人耻笑?长富大惊失色,连忙急声阻拦:“夫人!”
长富喘了口气,语气和缓下来:“姜夫人,咱们席姜二府素来交好,没必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呀……正巧我们府上王妃最近正担忧二爷席衍的婚事,不如我将贵府小姐的名字报上去……”
这……
姜夫人瞧见长富比划的银两手势,眼中精光一闪。轻瞥一眼长富后,她眉眼有一丝松动:“好,这门婚事我答应了。”
话音一落,院里的仆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注视着姜艾。席衍声名狼藉,这可是位现在都没人愿意嫁他的主啊。
长富满含喜意的声音在姜艾耳畔回响:“那奴才就先祝姜小姐与席公子的叔叔百年好合了。”
叔叔?!
姜艾脸上是明晃晃的讶然。让她嫁给一个曾有过婚约的人的叔叔?
姜艾心里陡然一沉,她转头,却正好撞见姜夫人瞥过来的视线。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恶意满到让姜艾心惊。
时至今日,她还是没有习惯这张素来慈和的脸上满是恶意。因生母早逝,姜夫人成为了姜府第二任夫人。她一进府就对自己关怀备至,谁知竟都是做戏而已。
她张口欲言,可是拒绝的声音却被姜夫人凶狠的眼神牢牢噎进喉咙,只能看着姜夫人与长富不到片刻就三言两语地定下了婚事,然后将她赶出了主屋。
姜艾神思不属,也不知自己走向了何处。等她再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站在了父亲的病床前。
这个她记忆中素来高大的身影如今已有些瘦了,发间甚至生出了白发。姜艾留恋地看了一眼父亲,耳边仿佛响起了他坚毅的保证声。
【“爹爹会永远保护阿艾的。若真有人敢欺负我的掌上明珠,爹哪怕就是到了地府都一定会杀回来。”】
眼泪终是忍不住地汹涌流下。等她的保护神醒来那日,却在府里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他该多么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