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其实细说起来,如今盐政混乱,朝廷将盐铁拢到一处,设置了大量的盐吏,但经营却一言难尽,往往官匪勾结,官家的盐库里没有一粒盐,但私盐贩子手中却有源源不绝的高价盐。致使民生艰难,苦不堪言,早应兴利革弊。”
    阿梨冷笑道:“朝廷放任硕鼠横行,焉知不是那些高官得了利,睁只眼闭只眼。乱世用重典,若哪一日拔出萝卜带出泥,全都杀了才干净。”
    民间怨恨硕鼠监守自盗,欺压百姓,提起贪官污吏,个个恨不能亲手刃之。阿梨心中因为父亲的惨死,无法违抗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天道,只得将怨恨转移到鱼肉百姓的贪官身上。
    李贽轻叹一声:“杀孽太重,到底有违天和。况且贪官杀不完,抓不尽,若锐意激进,只会招致激烈反抗,革旧维新,徐徐图之,让天下人尽得其利,方是对症的良药。”
    阿梨从前很少听李贽说正事,虽心中仍有保留,却不得不承认,若李贽当真能想出那样的妙策,自然比自己的杀尽天下贪官,更高一筹。
    李贽虽未应承过阿梨什么,但接下来,却果然开始着手整顿临州的盐政。
    临州的盐,这十年来原本是官制、官收、官运、官销,但盐吏懒惰,中饱私囊,积弊甚重。更别说官盐时常紧缺,而私盐大行其道。也就是老天赏饭吃,有了这些堪比黄金的盐矿,喂肥了不少蠹虫。
    但李贽却开天下先河,率先在临州试行一套新的举措。将原本因榷盐令而收归官府和户部的盐井全都悉数归还各家。
    此举一出便炸了锅。当初为收这些盐井可谓是大动干戈,甚而出了不少人命,激起过民变。而今,要将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简直是打朝廷的颜面。再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此举简直是挑战皇权。
    但最终,随着新政的施行,朝中纷乱争执的声音却渐渐小了。
    李贽的改革可谓切中时弊,将盐法改为民制、官收、商运、商销。官府退出了前后三道工序,却只凭着“官收”一项,将盐利攥在手中。
    归还盐井,平息当年的民怨,生产出的盐却又只能卖给官府,由官府制定相对低廉的价格,使百姓吃得起平价盐。从而在源头上遏制了私盐生长的土壤。
    为获利更多,盐井自然会生产更多的盐,民间自然不必再吃缺盐的苦头。
    将运、销转到商人手上,能从中获取贩卖盐引之利,裁撤掉大量冗余的重负,还利于民的同时,朝廷反而还稳赚不赔。
    望着当月翻了数倍的盈利增收,户部尚书笑得眯缝了眼:“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若当年有这项妙计,国库何愁不丰?陆甫的榷盐令,将一切都攥在手中,却吃力不讨好,李贽这一改革,高下立现哪!”
    作者有话要说:
    榷盐令的改革由唐朝名相刘宴推动。
    第58章 露出马脚
    这项新的举措,令官府不必大动干戈,不必承担任何风险,也不必养着大批拿钱不干活的闲人,还利于民的同时,却能从几头抽利。
    因着杜绝了很多中饱私囊的环节,裁撤了冗余机构,产量又大大提升,盐价和税赋虽大幅下降,收上来的盐利竟然占到了当年国库收入的一半之巨!
    这是谁也不曾料到的结果。
    这样的能臣,纵使有微小的瑕疵,却是瑕不掩瑜。就连从前很看不惯李贽的许多朝臣也不由佩服他。
    水至清则无鱼,李贽这项新法却并非严厉的腥风血雨。就连先前被裁撤的“冗余”机构,也因为利益的驱使而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位不是捕鱼高手,却擅长养鱼。鱼养得越大越肥,所有人能吃到的鱼肉也就多了。纵使吃不上肉,汤总是能喝上一口的。
    故而,先前对李贽铺天盖地的攻讦,竟然渐渐就哑了火。就连左相对素日的这位政敌,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只不过,因着李贽上书请求彻查户部库房走水之事,这份相惜也不过维持了几个时辰的功夫罢了。
    ……
    受伤的这一个多月,是陆甫人生中最难熬的黯淡岁月。
    被府上豢养的姬妾所伤,区区贱婢,却能凭借着一个混账的纨绔,逍遥法外。而他皎皎温润,前程大好的次子,竟然就那样默默无闻地死在民变中。
    陆甫无法接受这是意外的说法。巨大的悲怆在他本就重创的心上豁开了一个无法填补的大口子,每每想到韦梨,他便恨得眼目充血,呼吸困难,险些没能挺过去。
    而“赵国公”尸位素餐,对这场变故只作壁上观。他原本指望着朝中三司能秉公执法,纠察弹劾招远侯那败家子,可胜券在握的事情却陡然转了风向。
    李贽抓了几个私盐贩子,供出了几个盐吏,最终又攀咬出陆郡守来。这事只有口供,没有留下任何凭据,他大可以推诿李贽栽赃,为打击政敌不择手段给他泼脏水。
    但因着陆无羡求助于梁州刺史吴兴,他藏了许久的马脚终于渐渐现了端倪。
    梁州是梁王的封地,与临州紧邻,走水路不过百二十里。逆水上行,需一日一夜;但顺水而下,仅需三四个时辰。
    是以,两地之间虽然也未曾修通驿道,但却一直往来甚密。
    梁王年富力强,膝下几个儿子都有贞干练达的名声。这样的人中龙凤,却因为身为天子的兄弟,镇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说得好听,是为天子戍边。可实际上也不过形同流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