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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枯损的花整理出来,盘点了下库存和账目,初步做了个一周工作计划,白珏忙完时,又到了天黑。
    她看了看时间,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了,估计也不会再有顾客了,就洗了个手准备下班。
    灯开关就在门后,她回头看了下确定今天工作没有遗漏了,这才啪嗒一声按灭灯,店里头顶温馨黄的吊灯和墙壁四周的壁灯一下子暗了,她这才退出门来,拉起两扇玻璃门准备关上。
    目光对上镜子似的玻璃门时,不经意又想起昨天在门上看到的眼睛,她这次特地慢慢地关门,目光紧盯着门上昨天出现眼睛的位置。
    玻璃门后是一片沉沉的黑,黑中隐隐约约展露出店内繁盛的花,一瓣又一瓣静静伫立,在黑暗之中带着魔魅似的妖冶妍丽,门外面是街灯,打在玻璃上营造成天然的镜子。
    随着门缓缓关上,白珏的倒影出现在门上,她很沉静,眼神专注地看着门上右侧那一块,街灯的影子在转动的门上缓缓向右移,接着出现街灯后的一颗樟树,再接着是樟树后的,街灯照不到的巷子口。
    门稳稳地关上时,白珏盯着的那块玻璃,正好对着黑寂寂的巷子口。
    什么都没有,白珏静静看了片刻,玻璃门上什么都没有。
    她轻轻吐了口气,果然是多心,她转身回头准备回家。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她还是走的昨天晚上走过的那条路回家,脚步比昨天轻快不少。
    夏天夜晚蝉鸣不停,偶尔的小飞虫在街灯下不停盘旋,路过住宅区时还时不时听到小孩子的吵闹。
    潮热的气息裹在夏风里吹过来,又吹过去。
    白珏走过了废旧工地,又走到了昨晚的树林。
    纤细的脚踩过林地,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随风摆动,鹅黄的裙摆一摇一晃。
    一摇一晃。
    像是摇摆的勾子,勾住了身后人痴迷的目光,他的眼神随她一摇一晃。
    他抬脚,黑色的鞋子踩在纤细小巧的足印上,小小的足印立刻被他的覆盖。
    他忍不住窃窃地笑,嘴角拉开到最大,牙齿是森森的白,连帽衫遮住了面容,在这沉寂阴暗的树林里,明明静的像是只听得到呼吸声,但他的心里却像是扭曲变调的大提琴在悠扬地响起,美妙,美妙,这一刻如此的美妙。
    大提琴还在扭曲地拉起,缓慢地,有力地,用变调的音色一沉一扬,伴着他的心跳一齐失控般鼓动,随之响起的是他的喘息,带着渴望的,压抑的,野兽般的喘息,他明明就在那里没有出声,但是喘息声就像是在耳边响起。
    他沉浸在这独有的世界里,她的印迹被他占有,她的身影在他眼睛里。
    小小的,鹅黄的背影。
    裙摆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他踩着她的步伐,他们多么像在跳圆舞曲。
    但下一刻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小小的裙摆一顿,有些惊慌地加快了步伐。
    他捂住嘴孩子一般偷笑,笑到恨不得在原地跺脚。
    啊可爱,可爱啊,真可爱啊他的爱人。
    鹅黄的裙摆要离去,他随之加快脚步。
    一步,二步,叁步。
    啊,我就要抓到你了哦。
    白珏心中有些发毛,昨天一样的被窥探的感觉又出现了,这片阴森森的林子确实有些吓人。
    她在心里默念我白珏一米八五我不怕我白珏一米八五我不怕,等到终于看到小区的灯光时,还是不禁加快了步伐。
    呼,她到灯下时,一直屏着的气才呼了出来,然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她就站在这灯下,朦胧的光线从头顶柔柔地洒下,镀在她柔顺的发顶,留下一个小小的光圈,然后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映得一双眼睛水光粼粼。
    黑暗里的人静静的立在树旁向她招手,却在黑暗里融为树影。
    白珏困惑地看着那片黑暗的树林,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就是觉得好像有人一样让她心里毛毛的。
    是因为女性天生胆小,害怕黑暗吗?
    她又环顾了一遍,确实除了树,没有什么。而且这是市区啊,到处都是摄像头,她抬头一看,小区门口就是摄像头。
    所以啊,真没什么好怕的啊。可能就是小姑娘天生胆小吧。
    她决定以后要多练练胆,可不能娘们兮兮的。
    等到了家时,白珏发现家里焕然一新,果然嘛,家政阿姨还是要请的,连玄关都干干净净,鞋柜里也没有一丝灰尘。
    白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脱下鞋子,从干净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打开客厅的灯准备去洗澡。
    她一边走,一边脱下衣服,走到卧室时,一手按开灯,另外一只手将脏衣服脱下扔到篓子里,打开淋浴水龙头,关上浴室的门。
    从外面看去,23楼这一户,叁块小小的窗户由西向东依次被点亮,纤细的人影从中掠过,一直走到被墙挡住的尽头。
    蒸腾的热气将浴室的镜子打磨成朦胧的水镜,白珏站在花洒下洗头,喷涌而下的水滴落在脸颊,她闭上眼睛,任水流蔓延。
    今天好累了,要适应新的身份,花店的琐事可真是多,忙忙碌碌一辈子,钱却赚不到多少,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
    白珏在热水中清洗了下,才觉得疲惫被带走了不少,裹着浴巾,她赤着脚走到衣柜前,啊,这次的家政阿姨真贴心,衣柜里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她的内衣被一件一件迭放在第一个抽屉里,长款的衣服都挂在架子上。
    白珏挑出睡袍穿上,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她转身经过床头旁的梳妆台时,却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玫瑰。
    红色的玫瑰被搁置在奶白色的梳妆柜上,花瓣已经有些卷曲,花杆小臂长,叶子和刺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细细直直的一根绿色的杆。
    白珏拿起玫瑰,绿色的花杆在白色的手指间慢慢碾动。
    她在卧室里并没有放花。
    白珏拧着眉,有些不悦,才夸这阿姨好,却没想到这么没分寸,放朵花?这是什么事啊。
    她突然想起客厅餐桌上一直放着一瓶花,是前身小姑娘放的,她拿着玫瑰,一路走到了餐桌前。
    花瓶里似乎已经换过了水,清清澈澈的,透明的细颈玻璃瓶上,盛开着几朵粉白玫瑰。
    白珏拿着手中的红玫瑰与花瓶里的花对比。
    差不多长度……所以,这是花瓶里的花?
    为什么要放在她床头啊……
    莫名奇妙想起了现在一些酒店客房喜欢搞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服务”,比如知道是男女入住就在大床上铺满玫瑰花啦之类的。
    所以,这也是阿姨给的“贴心服务”?
    白珏无语的扔下了玫瑰,太晚了,明天打电话给家政公司,下次换个阿姨吧。
    白珏打着哈欠,准备去关玄关的灯,灯在大门不远处,她懒得多走两步,人就站在客厅与玄关交界处,伸长了手臂准备按灭开关时,目光又对上了大门上的猫眼。
    猫眼猫眼,之所以叫猫眼,就是像眼睛一样,黑黢黢的一圈,中间一点诡异的光。
    白珏微微侧了侧头,昨天不是已经将猫眼拧紧了吗?
    怎么今天这么一看,好像又突出来了一块?
    她走向前去,脸凑近猫眼,左右看了看,好像又有点松了。
    黑黢黢的猫眼一动不动,她的脸在突出的小小圆形镜面上变形一般左右晃动。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拿螺丝刀。
    螺丝刀拿在手上,她又将脸凑近看猫眼的螺丝孔,眉毛微微蹙起,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直松动呢?
    她的目光从左下的螺丝孔,移到左上的螺丝孔,又移到右边。
    正要收回视线,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后背,猫眼里好像有人看着她。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眼睛,猫眼里刚刚好像有眼睛看着她!
    她呆呆的站着,手中的螺丝刀被死死攥紧。
    过了片刻才缓过神,她咽了下口水,她白珏是大男人啊!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什么眼睛不眼睛,为什么老觉得这里有人那里有人,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她横下心,向前走了一步,眼睛对准猫眼,看着外面。
    外面是黑黑的楼道,只有旁边“安全通道”牌子上的幽幽绿光点亮了一小块地方。
    没有人啊。
    白珏恨死这一惊一乍的身体了,刚刚她还尖叫了,她还尖叫了!!!
    白珏脸都烧起来了,心中恨不得捶自己。
    她拉着脸,举起螺丝刀,对准螺孔,一圈一圈地拧螺丝。
    妹的,老子的脸都丢光了,一米八五的壮汉,尖叫了,尖叫了……
    一个拧完,再拧下一个,一圈,又一圈。
    她白珏竟然尖叫了……
    啊啊,她白珏竟然尖叫了……
    一圈一圈拧完,她松开螺丝刀,却没想,哐当一声,门内的猫眼掉了下来。
    白珏傻眼了,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把螺丝拧反了,明明还算紧的螺丝,被她反方向的拧,一颗一颗拧了出来,所以门内的这块猫眼镜直接掉了下来。
    不过猫眼是一体两块,门内一半带着螺丝,门外一半带着螺母从门外塞进来,和门内的螺丝一起拧紧了才保证外面卸不下来。
    现在门内的一半掉了,门外的另一半还塞在门洞里,不过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白珏刚想弯腰捡起掉落的那一半,没有任何预兆和准备。
    磕哒。
    门外那一半也掉了。
    露出门上一个黑漆漆的洞。
    黑暗带着微腥潮湿的风,缓缓地从小小的门洞中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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