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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解白愿意配合,解昌乐得轻松。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他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听话,跟詹文君一样,随便打压两下就乖了。而且现在都到了海上,解白就算不情愿,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呢?
    他放任解白随意走动,反正船上都是自己的人。有时他注意到解白的目光会落到船舷旁的救生艇上。解昌觉得有趣,大冬天的,她还想跳海逃跑不成?
    解白确实会游泳,但大海茫茫,她能往哪儿跑呢。
    解白在船上很安静,甚至没嫌过饮食不好——偷渡船航行时间久,又不便靠岸,所以船上只备有罐头食品、啤酒和柠檬。
    后来,她试着跟旁人说话。
    一开始没人理她,因为解昌交代过,他的女儿谁也不能随便动。后来解白表现得很乖,而且有几个年轻船员血气方刚,觉得她长得漂亮。跟漂亮异性聊天,谁不喜欢呢?
    于是解白就知道了自己在哪儿——船刚从H城出发,已经快到公海上了。
    解昌已经撕下当初生意场上人模狗样的皮,每晚带着人酗酒,喝高了,就开始回忆当年叱咤风云的往事。在他的故事里,他自己总是最义薄云天,最了不起的那一个。直到最后,解昌说,不小心被厉锋阴了一把,妈的。
    旁边的人就举杯笑:“没关系,解老板,等到了海对岸,咱们重新开始,又他妈成就一番事业!”
    解白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她听了许多旧事,原来厉锋少年时代真的苦。家里穷,为了给母亲攒钱治病,在一个叫齐爷的人手下做事情,看场子。
    当初解昌也刚起家,跟齐爷发生了些冲突。厉锋那时狠,打起来不要命似的,甚至砸破了解昌的头。后来解昌跟齐爷讲和,唯一条件是要把厉锋讨过来,亲自教训一下。
    解昌喝得半醉,脸红气粗地说:“那小畜生不是很能打嘛?我就找人去操他,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灌了药,再揍几顿,用他妈威胁两句,还不是乖乖跪下给老子舔屌。”
    满堂都是笑声。Yùsんùщùъìz.ⒸoM(yushuwubiz.com)
    解白把脸埋在膝盖里。她平日向来爱哭,现在拼命想忍住眼泪。
    现在厉锋会怎么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要他了啊?
    这个男人被生活教化出一身凶性,假若不够强大,就会任人欺侮。所以他刺多,脾气坏,喜怒无常。
    “当年的视频和照片还在呢,我之前以为都丢了——”解昌带着笑,回头看了眼自己女儿,“白白,我前几天专门寄给你,你看了吗?”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好奇的探究的,不屑的鄙夷的。谁都知道她曾经给这样一个男人当过老婆。
    解白慢慢地抬起头,光映在脸颊,眼角泛红。
    她心里却想,难怪前几天厉锋忽然心情不好。
    解昌说:“看过也无所谓,反正海上无聊,也没什么别的事做。白白一起来多瞧几遍,那小子当年是一副什么贱样。”
    厉锋肯定不愿意让她看。
    但解昌醉醺醺地让人拿来照片,塞到她眼皮底下。厉锋跪着给人舔屌。厉锋被踩在地上,腿间残留着血迹。她的男人年轻时候也长得英俊,被几个人轮奸时,脸上流露出半是屈辱,半是畅快的表情。
    解昌笑了一声,低头问自己的女儿:“白白,你看他是不是贱,连这都能爽。”
    这哪是爽。
    解白一眼就能看出来,厉锋在痛。
    那天海浪颠簸,船也晃。手机屏幕的光被泪水折射着,几乎糊成一片。她难受极了,推开解昌的手,踉踉跄跄地冲去洗手池前吐。
    照片上的男人眉心皱得厉害,眼神没有焦距。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心里却依然存留着一道经年不愈的隐秘的旧伤。
    解白扶着水池,冬天的水淋在脸上,冷得像冰。她呛出了泪,并且忽然想起之前许多事情。
    原来厉锋每次在高潮前骂自己贱的时候是在痛。他说解白,你别嫌我的时候,也是在痛。
    他吃醋,闷头站在钢琴前抽烟,又凶又重地擦去姑娘唇釉。操着自己,并且逼解白低头为自己口交的时候,都是在痛。
    解白咬着下唇,在海风里哭得全身发抖。
    她难过得不行。厉锋分明心软又好哄,随便亲一亲抱一抱,就再也气不起来,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凭什么让他经历这些。
    一墙之隔,解昌和手下们还在笑。解白无声无息地回到房间里,抱着膝盖埋头哭了很久。
    她其实并不是生来就那么听话。就像厉锋的凶一样,乖是她幼年期间习得的一种保护色。
    能让软弱忧虑的母亲省心,还能讨好解昌。琴练好了,或者考试成绩优秀,解昌感觉自己脸上有光,就会优待她们母女几分。
    她唯独在厉锋面前流露出小任性。
    野生动物似的男人,也只对解白摊开肚皮。
    可是她知道现在再听话也没用了。谁要偷渡去异国他乡,谁要去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做小老婆?
    窗外没有月亮。
    解白抬起头,含着泪花凝视船舷外漆黑的海。
    ……
    解昌接到汇报,这两天有一条船,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船员说,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多见。因为在公海上,为了避免碰撞,船舶普遍会调整路线,自觉避让。哪像这条船似的,咬得这么紧,恨不得直直撞上来。
    当时解白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头埋得很低。
    她眼睛哭肿了,精神也恹恹的。但解昌现在不喜欢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从解白的反应里,他直觉地感知到了危机——女儿的心已经逐渐偏向厉锋,而不再亲近自己这个父亲。
    解昌扫了解白一眼,把船员训斥了一顿:“这种事情别在这儿说,下次跟我去船长室私下汇报。”
    等他们出去之后,解白找了个借口,去甲板上透气。仪表盘上看起来很近的船,在茫茫海中,其实远极了。
    她根本看不清那艘船的模样,也无从得知其中究竟有没有厉锋。
    晚上,解昌喝了几杯酒,放纵船上的人胡闹。一个跟了解昌许多年的元老,酒气熏天地点名解白:“就让侄女给大家唱首歌呗。”
    “我不唱。”
    她声音很轻,却显得坚定。解昌顿时黑了脸,一巴掌抡在她脸上。
    解白被打得偏过头,懵了小半秒。
    半张脸都火辣辣的,她眼里逐渐聚集起泪。
    解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白白,我劝你乖一点。你看完厉锋照片就吐的模样,监控录像可全都录下来了。”
    解白咬着下唇,打着颤。解昌放开她,笑着对旁人圆场:“我女儿今天累了,改天再唱。”
    闹到半夜,醉鬼们才走的走,睡的睡。解昌大发慈悲,脚步虚浮地放解白回房间。
    在房间里,她静默地等待。
    五点,天将亮未亮。解白走过安静无人的长廊,推开门,在房间里找到解昌存放相片的地方。
    解昌昨夜喝了太多酒,就连手机也落在附近。
    日出时分的海是一种安静温柔的颜色,蓝绸上铺着一层暖光。远处的船恰好漂浮在初阳里。
    解白把照片和手机全扔进海里。纸片在海风中翻飞,像一簇蝶。
    她垂着眼睫,给自己穿上救生衣。然后鼓起勇气,翻过栏杆跳下去。解昌没防她防到这份儿上,因为他怎么也不信软弱乖巧的女儿会这样疯。
    扑通一声,冰冷的水将她当头浸没。
    听话了二十年的姑娘,头一回做这种不要命的事。
    海平面上的太阳一点点浮上来,解白被灼出薄泪,忍着刺骨的寒意,顺着海流向前游。
    她游得很尽力。不过在茫茫的大海中,人的力量向来显得渺小。
    解白爱哭,身体单薄,还娇滴滴地动不动就生病。然而就算是看起来软弱乖巧的女孩子,也能拥有一个干净而坚韧的灵魂。
    既然厉锋说喜欢她,那她不论如何,也会踏着荆棘向他走来。
    ……
    那段时间厉锋快急疯了。
    解白被人从海里捞上来时,唇色青白,整个人呼吸都灼热而虚弱。船上的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在海中冻了太久,还呛了水,肺部有些感染。
    厉锋红着眼角问:“严重吗?”
    “现在没什么条件,化验也做不了。最好能尽快上岸,送去大医院。”
    他板着脸,安排人手继续追解昌。自己抱着解白,乘小船,跟医生一起回H港。解白血氧偏低,必须住院观察。厉锋心里焦虑,满嘴都是燎泡。
    他总想,是解昌对她不好吗?还是她自己要这样的?
    可是冬天里的海水多冷啊。
    詹文君连夜坐飞机赶来,眼圈儿红着,要亲自照顾女儿。她哭着骂解昌简直是个畜生,厉锋一言不发。
    他的人已经上了解昌的船,因为带着枪,所以很快控制了局面。下属打电话来问厉锋应该怎么处理,男人带着戾气笑了声。
    公海上杀人犯法,而偷渡罪不过一年徒刑。厉锋说:“他们不是要偷渡吗?那就多送一程,你们辛苦点,把那几个畜生扔非洲。”
    “多跑几个国家,分开扔。”他嗓音低沉,“解昌这人会搞事,你把他单独放到索马里去,卖给黑人当奴隶。”
    这种事情,照例不能让解白和詹文君知道。
    解昌船上有监控录像,厉锋收到之后,自己看了好几个晚上。他看到屏幕里的姑娘,肩膀单薄而又孤独。她被逼着看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一边哭,一边吐。
    屋子里的男人都在笑。
    确实挺可笑的,一个那么漂亮的年轻姑娘,跟婊子一样被操屁眼的男人结了婚。这他妈算什么事。
    厉锋阴郁着脸,又开始吸烟。
    有时候越在乎,就越是得失心重。他甚至不太敢往后看,也不敢去医院里探望解白。
    其实假若解白真觉得特别恶心,打算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别再一言不发地远走异国他乡,留下来,让他能有机会偶尔看看姑娘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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