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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玄前世是修到开阳星的高阶修士,多年来站在修真界顶端,从未输过。在南宫玄的印象中,自从他拿到《凌虚剑诀》,功法大进,就少有人能和他过手了。
    可是现在,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漂亮少年,竟然拦住了他的动作,还将他击退两步。
    南宫玄惊骇不已,而江少辞却漫不经心,一副随便活动活动手的样子。他捏了捏指节,对着南宫玄挑起一边眉梢,说:“还不走?她为何会受伤,你心里清楚。管好你的未婚妻吧,这里不欢迎你。”
    江少辞说完,就砰地一声关上门。牧云归正好从厨房走出来,问:“外面有人吗?”
    江少辞拍拍袖子,随口道:“没有。”
    牧云归皱眉,没有吗?刚才她明明听到了说话声。牧云归狐疑地扫过江少辞,他从门口回来,捏动手指,像是刚刚活动过筋骨的样子。
    太可疑了,牧云归不由问:“没有人,那你去门口做什么?”
    江少辞眼睛都不眨,说:“我开门透透风。”
    牧云归默默抬头,看向宽阔敞亮的院子。开门,透风?
    不过门外并没有动静,应当没事,牧云归就只当江少辞又发神经了。她回到厨房,将糕点盛好,放在案板上自然风干:“不要偷吃,再等一等,晾凉了才能吃。”
    江少辞不甚走心地点头,一看就没往心里去。牧云归腿上敷了药,又好好睡了一觉,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她元气恢复,整个人又生动起来。牧云归一边摆放糕点,一边问:“江少辞,等打通星脉后,修士是不是就会产生天人感应?”
    江少辞环着臂,靠在厨房门边,问:“什么意思?”
    “比如能感应到凶吉,尤其是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江少辞听后默了一下,问:“你感应到什么了?”
    牧云归用帕子擦手上的面粉,迟疑道:“我好像能听到别人脑子里的声音。”
    江少辞眉梢抽了下,默默看着她。牧云归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她无奈道:“并不是我臆想,我是真的听到了。只是不常见,截至目前,我只听到了东方漓脑子里的声音,仅有三次,但每次都是她要对我不利的时候。”
    江少辞似乎明白了什么,问:“这次比赛,还有上次你说修为停滞,都是因为听到了她脑子里的声音?”
    牧云归悄悄点头。江少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牧云归紧张地盯了一会,小声问:“你相信吗?”
    这么怪异的事情,要不是自己亲耳所闻,牧云归都不会信。但江少辞脸上毫无波澜,完全不觉得她得了失心疯,而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虽然没见过,但曾听闻有些人可以预知凶吉。不过,正常人没有这个功能,你以后不要和别人说了。”
    牧云归轻轻“啊”了一声,认真地反问:“这难道不是大家都会的事情吗?”
    江少辞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点理解当年他说升级星脉很简单时,周围人的心情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江少辞低叹了一声,说:“不是。想什么呢,哪有这种好事。”
    修行危机四伏,即便是高阶修士、名门子弟,稍有不慎也会陨落。如果可以预知自己的气运,甚至在别人欲要加害时可以听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之入狂。
    越是强大的人越惜命,谁不想给自己多加几道保险。历史上每次有预知凶吉的宝物现世,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而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兽等族群,无一例外都会被捕杀殆尽。
    据江少辞所知,在他那个年代还存活着的有预言之能的人,只剩下北境那一支。北境冰天雪地,易守难攻,再加上他们家投诚北辰皇室,世世代代为皇室效劳,以此为交换得到了整个北境的保护,这才幸运存活下来。要不然,他们家也是灭族的命。
    江少辞一直很好奇传闻中可以窥探天命的言家,可惜无缘得见,没想到,一万年过去,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同样拥有窥听能力的牧云归。
    牧云归和言家有什么关系不好说,但至少能证明,如今北境依然有人迹,言家人还存活于世,那慕家必然也活着。
    真是苍天不开眼,末法时代那么多生灵灭绝,为什么就没灭了慕家呢。
    江少辞意外得知自己的老对头还活着,一时颇为惆怅。牧云归终于解开了一个疑惑,但是又生出许多新的疑惑。别人都听不到,为何独独她可以?
    牧云归想不懂,但她至少能确定,听到东方漓和系统的对话并不是什么正常事,以后她不能再透露给别人了。牧云归擦干净手,要回厢房修炼。出门时,她见江少辞一脸不高兴,好奇问:“你怎么了?”
    江少辞摇头,吁气道:“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真是报应啊。”
    牧云归一脸诡异,江少辞在骂他自己?他疯了吗?
    牧云归静静看着他,说:“那你慢慢感慨,我回去了。等糕点干了,记得收起来。”
    江少辞随意点头,拎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回到阁楼。经过牧云归提醒,江少辞再次打开水镜,这次他刻意留意,果然,在比赛开始前看到一个小白点。
    江少辞放大,等看清那是一只蠕动的白虫子后,又默默缩小。虽然只有一瞬,但已经足够江少辞认出来,那是冰蝉蛊。
    江少辞后仰,靠在椅背上坐了片刻,倏的一笑。中午时他不确定,现在有了冰蝉蛊,他终于想起来了。
    牧云归当然没见过那种风符,因为这是流沙城的秘法。流沙城是西流沙最大的城池,西流沙在仙界大陆西北,明明北方就是雪原,但这里却常年干枯,寸草不生,所在之处是一片茫茫沙漠,周围万里皆是荒野。西流沙因为条件苦、环境差、人迹罕至,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三道九流、黑白逃犯、仙门弃徒,都混迹在那一带。
    所以流沙城也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犯罪之城。
    那个地方流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走光明正大的路子,牧云归预料不到很正常。江少辞颇为好笑地想,天绝岛看似与世隔绝,实则卧虎藏龙。明明这里一千年都没有人来,却有人知道江少辞的独门剑法,还有人能拿出犯罪之城的地下黑物。
    真是有意思。
    风从窗外拂过,将桌案上的纸张吹得哗啦作响。江少辞随手压住,修长的手指下,正是一张画了一半的地图。
    第31章 剑招   你怎么知道写剑法的人是这样想的……
    南宫玄担心牧云归被外界舆论影响,其实还真是多虑了。牧云归早就知道天绝岛上的人不会真正接纳她,故而也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一群陌生人而已,如何评价她,重要吗?
    更甚至,牧云归都不知道南宫玄来过。
    原本牧云归的赛程很不利,第一场比赛就是她,最后一场也是她,牧云归要横跨整个赛区,时间拖得非常难受。但是现在牧云归倒要感谢给她安排赛程的人,仿佛未卜先知,提前猜到牧云归会在第三场比赛受伤一般,特意给她空出了三四天养伤。中间这几天牧云归没有比赛,可以放心休息,然后迎接和南宫玄的决赛。
    赛程第四天,本来有一场东方漓的比赛,但是东方家宣称东方漓“负伤”,硬是推迟了,换成南宫玄和西门喆比。这是南宫玄第一场比赛,牧云归早早就守在水镜前,第一时间观摩了这场比赛。
    牧云归本来看得很认真,但是江少辞坐在旁边,一边吃东西,一边指指点点:“他这招用错了。写剑法的人原意是平剑横出,力达剑身,以攻代守,但是他力气没用到位,手臂也太低了,下一招变断风斩时,会连接不上。”
    牧云归最开始还勉强听听,后来江少辞说的越来越离谱,她忍无可忍,说:“你又在胡言乱语。你怎么知道写剑法的人在想什么?”
    江少辞卡了一下,一时没法回答:“我就是知道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靠剑招猜也能猜出来吧?”
    牧云归点头,让他装这个逼:“好,姑且算你猜出来的。那你怎么知道南宫玄接下来要变哪一招?”
    牧云归话刚说完,发现投影中的南宫玄用力横扫,力道刚劲,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断风斩,但确实是斩剑。
    牧云归沉默,江少辞轻哼一声,往自己嘴里塞了快糕点:“你看,我都说了。”
    牧云归心想算他蒙对一次,咬牙忍了。但是后面江少辞气焰越来越嚣张,对着南宫玄大肆点评,一会说剑招没到位,一会说下盘不扎实,嘴比嬷嬷挑秀女还毒。
    牧云归被他吵得根本没法看,她扣过水镜,半空中的浮影顿时消失。牧云归冷着脸,说:“你还看不看了?”
    “不看最好。”江少辞仿佛没听出来这是句反话,拍拍手说道,“他全是错误示范,看多了会影响习剑的。”
    牧云归被他气得不行,脱口而出:“你这么行,那你来啊。”
    江少辞竟还真嗤了一声,站起身道:“我来就我来。”
    院子里,牧云归握着剑,目无表情盯着前方。江少辞站在树边,用力踹了树干一脚,树叶哗啦作响,震下来许多落叶断枝。江少辞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对牧云归示意:“开始吧。”
    牧云归心里冷哼,当真拔剑。她倒要看看,江少辞能搞出什么。
    牧云归向江少辞刺来,江少辞侧身后退半步,用树枝架住牧云归的剑脊,肩膀带着全身用力,将牧云归的剑推开,紧接着变招横扫,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划向牧云归喉咙。牧云归感觉到软软的树叶划过她的脖颈,她脸色一变,整个人都肃整起来。
    江少辞手里拿的是树枝,如果是正常情况,她已经死了。
    江少辞用的这招和南宫玄刚才的断风斩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牧云归仔细回想,南宫玄的剑招比江少辞的工整很多,明显能看出来那是一招剑式,江少辞则相反,完全无形,却有剑意。
    剑法中剑招为次,剑意为上,即便是外行都能看出来江少辞的招式更灵活多变,真打起来,江少辞的杀伤力只会更大。
    江少辞用树枝挽了个剑花,将上面多余的枝节折掉,问:“现在,我能点评了吗?”
    牧云归不再说话了。以前江少辞总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牧云归以为他走的是博采众长、杂学杂用的路子,没料到,他竟然有这么扎实的剑法基础。
    区区一根树枝就能变化出剑意来,那他确实有资格对南宫玄指指点点了。
    江少辞把树枝剔净,说:“不光是断风斩,很多地方他都理解错了。可能这就是自学的弊端吧,即便走入了歧路也无人提醒。拔剑,我来教你如何克制他这一招。”
    牧云归觉得江少辞的话很奇怪,他怎么知道南宫玄是自学呢?而且,他如何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对的?
    但江少辞已经摆出起势,牧云归只能摒除杂念,赶紧跟上。江少辞一边用树枝比划,一边说:“我看了他所有比赛,发现他习惯于在破空式后接断风斩。他大概用这一招打败了很多人,剑式已经完全固化,但是创作者的初衷并非如此。破空式虽然看起来变化莫测,实际上是花架子,写剑法的人只是想迷惑对方,真正的杀招是太虚上截剑。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把花哨的地方全留下来了,反而把真正的细节省略,你从这里破局,就可以反制此招。”
    牧云归按照江少辞的指点刺剑,结果江少辞格挡住她的剑,反手一挑抵住牧云归的喉咙。牧云归愕然地看着他:“你的办法好像没用。”
    江少辞用力拍了下脑门,说:“我习惯了,忘了现在在模拟南宫玄。再来。”
    江少辞陪着牧云归拆解南宫玄的招式,他不光对南宫玄每一招每一式了如指掌,甚至还能说出创作理念和后续变化,牧云归听了一会,忍不住问:“这些应当是秘密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少辞又没有看过南宫玄的剑诀,凭什么敢说南宫玄是错的?
    江少辞一怔,含糊道:“反正我就是知道。相信我,总没错。”
    牧云归稀里糊涂跟着江少辞练剑,她自己都觉得太玄了,但比赛近在咫尺,她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江少辞赌一把。一眨眼四天过去,争霸赛已进入尾声,其余三人的最终分数陆续出线,南宫昊不幸负四分,稳居倒数第一;东方漓在输给牧云归后又输给了南宫玄,负二分,居倒数第二;西门喆两胜两负,零分,居第三。
    唯有南宫玄和牧云归三战三胜,各积三分,明日会在他们两人之间进行决赛,决出第一名和第二名。
    这四天内牧云归也没有闲着,一睁眼就在练习剑法。不知道是不是江少辞的洗脑术初见成效,牧云归竟然觉得自己的剑法进步了。
    她不能这样飘,得赶紧找两只魔兽冷静一下。牧云归提出去外海,以战代练,以往江少辞对这种事最热衷,但这次,他却不以为意地说:“再等等。”
    “等?”牧云归挑眉,本能觉得江少辞在酝酿什么大招,“你又做什么了?”
    江少辞笑了笑,虽然没说话,但牧云归已经嗅到了不祥的气息。果然,江少辞带牧云归到阁楼上,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就在那里了,你自己去看吧。”
    牧云归瞥了他一眼,狐疑地走向桌案。桌面上放着一张图和一本册子,牧云归看了看,最先拿起图纸。
    她展开后,扫到里面的内容,眼睛瞬间瞪大:“你怎么会有天绝岛外的海域图?”
    江少辞靠在书架上,漫不经心说:“因为是我瞎画的。”
    牧云归睁大眼睛,无法反应:“你画的?”
    “对啊。”江少辞抬头,坦然又无辜地看向牧云归,“我哪儿知道天绝岛外是什么样子,随便画画喽。”
    “那你……”
    江少辞知道牧云归要说什么,散漫地截住她的话:“他们不是想得到功法和宝藏吗,那就给他们。省得他们像苍蝇一样,每天跟在后面,嗡嗡嗡吵个不停。”
    牧云归明白江少辞想做什么了,她大受震撼,无言以对:“所以,你就假造了一份离岛地图和功法?可这些都是假的,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江少辞轻轻一笑,随意却笃定地说:“不会的。他们将全部希望都寄托于一份并不存在的功法,早已理智全无。他们无论找到什么都会欣喜若狂,怎么会怀疑真假?”
    牧云归三观受到剧烈冲击,自从遇到江少辞,她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认知。牧云归拿起另一本功法,入眼是一本古朴枯黄的书籍,扉页上写着“飞天遁地步”五个古体字,细节处做的像模像样,还真有几分古籍的样子。
    牧云归翻开里面,发现内页也全部用古体字写成,排版、符号、遣词造意严谨周密,要不是江少辞就站在她面前,牧云归也要怀疑这确实是一本万年前的大能写出来的秘笈了。牧云归大致扫过书中的内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牧云归合上书页,缓了一会,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太离谱了,连小孩子都不会信,南宫彦和东方汐堂堂一家之主,怎么可能信这种东西?”
    江少辞却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可未必。”
    牧云归将书册放回桌案,她手指拂过封面,道:“别的不说,你造假倒还有两下子,这本书看着真有几分古功法的模样。”
    江少辞一听这话,哼了一声,扬眉道:“要是古功法和我这本不一样,那就说明是假的。”
    又吹牛,牧云归懒得理他,站起身朝外走去。江少辞跟她一起走下楼梯,说:“明天就是决赛,你虽然根基不扎实,但靠我这段时间给你恶补的技巧,糊弄南宫玄倒也绰绰有余。但是,你母亲的簪子在那些人手中,你即便打赢了,恐怕他们也未必给你。”
    牧云归敛衽坐下,悠悠呼了口气:“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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