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还未说完,顾沉渊便摆摆手,缓缓直起身子,眉头舒展了些,道:“徐掌柜放心便是。”
徐掌柜仍然有些忧心的样子,但官差办案,他们也阻拦不得,只是在几个小伙计面前附耳几句,那几个小伙计吓得腿都软了,一个个推脱着给他们引路。
曲昭雪估摸着,应该是顾沉渊将她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凶犯,才让这些人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这样也好,若是她以真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怕不到明日,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都在长安城上空飘扬了……
还好这顾沉渊有几分小聪明……
曲昭雪庆幸之余,入了杏园之后,便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大胆地环视四周,只见杏园的主楼“吟杏楼”共三层高,一入大门便是中空的前厅,脚下铺着的是华贵的西域地毯,踩上去如同行走在云端,如同花纹繁复的巨蛇一般蔓延到前厅中央的楼梯,直通到第三层,二楼和三楼则是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间一间的客房,看起来古朴典雅。
顾沉渊回过身来,走到曲昭雪身前,道:“你说你记不得偷的哪间客房客人的荷包了,本官如今带你来了,你便好生看看,进的是哪间客房?”
曲昭雪一愣,见顾沉渊冲她挑了挑眉,又眯了眯双眸,登时反应过来,便东看看西看看,拧着眉环视了好几遍,竭力将声音压低了,道:“这些客房长得都一个样,某不太确定,王爷可否提示一下?”
顾沉渊皱了皱眉,像是在竭力压制怒火一般深吸一口气,便跟徐掌柜道:“徐掌柜,五月初九那日上午巳初至午正的客人名单,烦请借本王一阅。”
五月初九……那便是本案发生的时间。
曲昭雪彻底明白过来,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言语,而徐掌柜则是一脸为难的模样,道:“王爷,那日来查泰兴侯府娘子的案子,王爷都阅过了……”
“是啊……”顾沉渊双手背在身后,略挺了挺身子,腰间的金鱼袋随之晃了晃,继续道,“只是今日,这份名单不是给本官看的,而是让这位嫌犯看的。”
顾沉渊说这话时不卑不亢,望着徐掌柜的时候一脸柔和,说的也有理有据,让人拒绝不得,徐掌柜只能长叹一口气,差人将那记录簿取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顾沉渊。
顾沉渊一脸从容的模样,打开了记录簿,寻到了那一页,小声念道:“听雨阁泰兴侯府娘子三位,巳初至,诵竹阁温良侯府夫人一位、许国公府夫人一位,巳正至……”
顾沉渊虽然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却能让曲昭雪听得清清楚楚,曲昭雪一边听一边思索着。
这些府邸与泰兴侯府倒是无甚来往,而且并不耳熟,想来在书中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只有凶案发生之后,等京兆府的人都到门口了才姗姗来迟的良国公府云修竹兄妹二人,与泰兴侯府有些关联。
顾沉渊看完后便合上了记录簿,递给了徐掌柜,微微颔首道:“烦请徐掌柜差个小伙计随着本官带嫌犯前去这几个客房中辨认一下。”
徐掌柜只得恭敬应是,对着几个相互推脱的小伙计怒目而视,扯过一个小伙计的衣袖往前推了推,那小伙计才愁眉苦脸地跟了上去,领着一行人上了楼。
当日便是这样,曲昭雪主子和奴婢一行六人,是由徐掌柜亲自引到楼上的,那徐掌柜笑得如沐春风:“徐某知晓,几位泰兴侯府的娘子是良国公云娘子的贵客,云娘子早早便差人给徐某打过招呼,让徐某好生伺候着,切莫怠慢,这房间徐某都是备的最佳观景客房听雨阁呢……”
当时江问蕊既然在场,便理所当然地揽过了社交之事,露出了得体的笑容,道:“承蒙徐掌柜费心关照了,等见到云娘子之后,定然向云娘子告知徐掌柜的热心周全。”而曲昭雪和江问蓉俱是第一次前来,十分新奇,揽着手臂环顾四周,一边窃窃私语着。
当日那徐掌柜闻言笑得十分矜持,微微颔首,便恭恭敬敬地将几人引进了房中。
如今的曲昭雪以另一种面貌登临这里,随着顾沉渊的脚步走过了好几间客房,顾沉渊沉着脸问她对这间客房可有印象,曲昭雪均是环顾四周后,简短地答了“没有”,而那小伙计则出于对曲昭雪这种“凶犯”的恐惧,早就离得远远的,根本不曾进屋。
直到曲昭雪随着到了听雨阁门口,那小伙计连开门都战战兢兢的,将门锁打开之后便飞快地弹到一边,道:“几位贵客请。”
毕竟是死过人的屋子,这小伙计害怕倒也是情有可原。
曲昭雪叹息一声,就连她再临此地都觉得心里发堵,更何况这小伙计呢……
曲昭雪入了听雨阁的门后,便知这徐掌柜所言非虚。
与之前那几间客房相比,这听雨阁大了一半左右,只是看起来灰扑扑的,像是许久没有人进来过了,一行人也就没有再玄关处褪下鞋子,直接入了房间之中,正对着房门的便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上面摆着一个白瓷茶壶和四个白瓷茶杯,与那日的一样。东西两侧各一扇屏风,东屏风是嫦娥奔月,内侧摆着棋盘,西屏风是精卫填海,内侧摆着床榻。
曲昭雪的记忆又被带到了案发那日。
那日几人被徐掌柜引进了房中之后,姐妹三人便跪坐在矮桌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