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淡淡地说:“我是皇后。权责所在,自然会管。”
萧洛隽喝了杯茶,说:“你这儿的茶味道不错。”
聆音不卑不亢地说:“皇上谬赞了。”
“皇后有时不必过分谦虚。”
她的茶艺承袭于母亲,奈何学了很久,沏出的茶还是少了那种独特的感觉。母亲沏出的茶丝丝绵绵,苦涩又甘甜,缠绵至深,又宁淡无比,无人能及。而如今,却再也品不到了。她想到这儿,神情有几分黯淡,口中不自觉地说:“臣妾的姑姑茶艺一绝,当年她总说臣妾浮躁,不能学到精髓,她独创的茶艺才是绝妙。不过,皇上是第一个赞赏臣妾的人。”
斯人已去,空余怀念。她如今是多么怀念母亲的一声声严厉教导。母亲当年落魄,未婚有女,便将她送往了崇安侯府,一封信藏掖其中,道:女儿不孝,但请父亲照顾雏女。可使为兄嫂之女。叶氏寡情,不必认宗,不孝女则琬敬上,并附上了聆音的生辰。
那时恰好崇安侯的长媳有孕,产期将至,崇安侯便将聆音记在了长房媳妇的名下,故而,崇安侯的长子虞则琅乃聆音名义上的父亲。
萧洛隽没有留下来的意思。没过一会儿,他就摆驾回了御书房处理政务,没有去瀛心宫也没有留宿凤兮宫。皇帝这几天晚上去了明秀宫、玉芙宫等诸宫,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去了瑶光宫。聆音不得不佩服萧洛隽的忍耐,不让瑶光宫置于风口浪尖。抑或是她猜错了,萧洛隽并不够爱,或并不是段晨岫?
第2章 醉时贪欢
翌日,那些妃嫔们还是照常来凤兮宫拜谒。邵贵妃出乎众人意料的也来了,但只是现了下身后便速速离去。
第三天,王美人称病未来。邵贵妃未至。
第四天,聆音言道,秋高气爽,宫内烦闷,恰秋日宫苑也别有一番景味,遂领着一干妃子出凤兮宫走走。即便秋风萧瑟,然草木芳华仍在,亦犹如锦簇花团般的妃嫔。
但见一朵别样的花含敛其中,不显眼。然聆音眼尖,暗自留了心。待到宫人们散去,她唤来掌事郑玫,道:“此花圃侍弄得倒不错。”
郑玫笑道:“娘娘,负责这花圃的老宫女可有别样的手艺。不知怎得,这块花圃之前无论怎样精心呵护,花儿都萎萎蔫蔫的,无甚神气。只是自这宫女来了之后,这些花儿,倒突然像被注入了一股灵气一般,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了。”
聆音斜眼看她,嘴角微含笑,道:“你倒了解得不少。”
郑玫的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闻言讪讪:“只是恰巧听人说起。”
聆音倒是没追究什么,只是懒懒道:“既有如此神通,以后便叫她去凤兮宫侍弄些花草。曦殿前的草木矜贵,便去那儿吧。”
“是。”
曦殿本是聆音的寝殿,殿前早年移种了几株北地来的寒竹,和一些稀罕的花卉。
傍晚膳后,聆音屏退诸人,立在雕窗前,望着窗外于草木前忙碌的影子,一声轻笑溢出。
对方耳尖,手上的动作稍有停顿,却继续拿着花剪,修着草木的叶子。聆音索性便出了殿门,走到了那背影佝偻,满头风尘银发老宫女的身旁。
老宫女似是吓了一跳,两只手都不知道摆哪儿好,后来如梦初醒一般,将手上的泥擦了下,迫切行礼道:“皇后吉祥。”
聆音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会看到淮姨人老珠黄、做小伏低的样子。”
微微的嘲弄,却不带任何的恶意。
老宫女倒似皇后所说的是在叫她平身一般,十分自然地起身,将表情摆得十分恭谨,似是荣宠过剩,不胜惶恐。
“淮姨倒仍然易容有术,此番也跟本人截然不同。若无凤蝶草,怕于宫中见你,也不认得。嗯,这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真是浑然天成。”聆音揶揄道,“淮姨,郑玫收了你多少银子?我宫内的掌事的人心,如此之快便被你收买。”
“不多不多,只是些琐碎的小玩意罢了。”
聆音缓慢移步,似是赏了草木一番,笑叹道:“淮姨,我这儿的寒竹可是很名贵的。现在我倒很忧心,会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
“不会太惨不忍睹就是。”明明带着笑意的话,可是那表情,那动作,明显是下级回答上级问题时的严谨样子,“况且,这些寒竹,浅沫山亦曾种有。”
聆音微笑。
淮姨入宫,混入了花房,名字依然是淮姨。她故意在花丛中种了一棵凤蝶草。凤蝶草在此地难得,宫廷中更不会无缘掺杂此花。
母亲当年喜欢凤蝶草,在屋子的前面种满了凤蝶草,那时聆音和淮姨一起养了一只猫。那只猫顽皮,将凤蝶草践踏殆尽,母亲气得不得了,便对聆音说:“照管不利,以后便给我多练一个时辰的琴。还有你,淮,下次别想喝我沏的茶。”
母亲盛怒之下,聆音和淮姨好说歹说也不能让她妥协。那时淮姨便辛苦了半月,和聆音二人重新把屋前破败的凤蝶草给铲除了,又侍弄了些新的,才减轻了母亲的怒火。故而,淮姨侍弄花草之艺,也是在那时飞跃,尤其是凤蝶草。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些不过是易容有术,哪是我不老之貌可拟的。为了不显得刻意,我想方设法让凤蝶草在此季开放。你能认出我,也不负我所望。罢了,往后我便留在凤兮宫助你吧。若留我一人在宫外,也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