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忠臣们都盼着她快些衰老,色衰爱弛的那天就是他们提出废后的好日子。他们害得她日日牛乳鲜花沐浴,养得更精细了几分,气得一部分人脸红心跳。
去岁寒冬,皇上宴请新贵朝臣进宫赴宴,年轻的官员们蓦地瞧见妖后的真容,无论私下里说过多么刻薄的话,都忍不住侧头红了脸庞。
那日朝臣们也带了妻女赴宴。
林绿萼端坐高位,面含得体的笑容,她因寻古方养颜,滋补过了火,脸上冒出了一颗红痘,幸好温雪妙手巧妆,以她脸上这一点残缺为蕊,画了一朵小巧的五瓣红梅在她的脸上。
宴阁外红梅迎着白雪怒放,她白皙若雪的肌肤上也装点着一朵娇艳的梅花,她在阁外赏雪时,似乎与景色融为一体,而又更显人美花娇。
赴宴的贵族女子骂她妖艳,回家后又在脸颊上画一朵细小的红梅,向那日未能进宫的姐妹们炫耀,这是时兴的妆容,妖后就是这样画的。
妖后的梅花妆风靡京都,林绿萼笑得前仰后翻。
此刻她听着紫宸殿外的哭声,心里依旧美滋滋的,好想去问问他们,妻女模仿她妆容的时候,他们作何感想。
“皇上束发之年,何苦急于立嗣!”他们猜测是妖后吹了耳旁风,待独子成为太子后,再谋害皇上,引她父亲回来把持朝政。
“皇上,老臣以死明志,切不可立皇后与他人之子为太子啊!”户部侍郎痛哭流涕,皇上处事贤明,爱民如子,除了涉及皇后之事,都从善如流,这妖后到底什么时候死!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周围的人立刻冲上去拦住要以头撞墙的官员,在众人的哀怨声中,突然听到一声朗笑,“好热闹啊。”
他们看向来人,他穿着古朴的石青色直裰,虽四十左右的年纪,却未有一点仪态上的老态,一双明亮的杏眼和皇后一模一样。
有人认出了他,指着他趾高气扬的脸庞痛斥道:“林志琅?你不是离开京都了吗?”
“是,我说要以脚步丈量大江河山,还要为偏远山区的百姓做些善事。反复无常是小人。”林志琅站在一众跪地的人面前,闭目含笑,愉悦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些人是在拜他,“恰好,我是小人。”
“你难道要回京任职?”妖后的耳边风果然起作用了,他能出现在这里,必是得了圣上的首肯,“我等定不会让你如愿,即使死谏,也不能让你再为害百姓!”
侍从拦住想要打林志琅的官员们。
父亲被侍从和官员团团围住,林绿萼已从转角走了出来,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父亲的人气比她盛,他一出现便没人搭理她了。
“掌眼!看看是真是假!”林志琅潇洒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泛旧的明黄色圣旨,伸到方才欲要撞墙而亡的户部侍郎面前。
户部侍郎接过圣旨,疑惑地展开,这圣旨的金丝暗沉,闻着还有一股泥土的芳香,其上所写的字也浸了水,有的字花了,但不影响阅读,他看完后惊讶地说不出话。
林志琅淡笑,指着圣旨说,“先帝的诏书我藏在显州老家的祠堂里,前些年发洪水的时候祠堂被淹了,所以字迹有些淡了。”
领头的姜相接过圣旨冷哼道:“你又想做什么……林……林……君……高义……”
场中诸人传阅,顿时安静了下来,看他的神色十分复杂,却没有了初见时的愤怒。
林志琅自信昂头,迎风含笑,“十二年前,哀帝临终托孤,恳请我向逆贼投降,虚与委蛇以护住年幼的太子殿下的性命。”
他一挥宽袖,对着苍穹行了一礼,“幸不辱命!”
姜相花甲之年,在哀帝时期就是知名的大儒,殷牧昭登基后,他沉寂偏远乡野种田,那时他也不敢相信在士人中名声极好的林志琅竟然会为了保全自身性命而与燕鸣一起开城投降。
他捏着手中沉重的临终托孤遗诏,望着林志琅一脸正气的模样,与场中诸人一样思索道,难道这些年他胡作非为,是为了博得殷牧昭信任,继而保全年幼的太子殿下吗?殷牧昭杀遍了京都及附近的幼子,唯有深信的林府未曾搜查……
紫宸殿的大门打开,穿着朝服的皇上走了出来,他对着林志琅作揖,林志琅立刻跪下,“不敢当。”
早春的风透着寒冷,林志琅跪在冰凉的石砖上,晏隽之扶他起来,对着众人说:“朕隐姓埋名的前九年都躲在林府里,朕未曾受一日苛待,又读书习文,学骑马射箭,殷牧昭日日都想杀朕,若非……”他略微哽咽地看着岳丈,“朕早已变成一缕亡魂。”
“我是识人不清做了错事,我认了。我会用余生去恕罪,但我没有做的事,谁也不能污了我的清白。”林志琅眼神烁烁地从诸人脸上扫过,朗声道,“更不能污了我女儿的清白!”
林志琅指着面前鹤发鸡皮的姜氏,“姜相,你是前朝旧人,你应知晓先皇后及其疼爱我的女儿,时常召她进宫与太子殿下作伴,她与陛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能任由其他不知情的人污蔑她的清白!”
“可是……”她进宫当贵妃的事,怀有身孕的事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