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女儿的声音,她才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女儿:
“樱樱,樱樱……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她很害怕,也很激动,嘴唇和嗓音都在抖,眼里却没有恐惧。
只有如火般偏执的恨意和痛苦。
黎妈妈一边颤抖着,一边流着眼泪,满是泪的双目恨恨看向办公桌后油头粉面的青年。
“就是他,樱樱,就是他害了你爸爸啊!你去打他,你去替妈妈打他——”
贺执向进来的两个警官摊了摊手。
“看,我说什么来着,犯人已经疯了,如果我不让人押着她,这疯女人又要发疯打人了。”
黎樱把那个人的手扳开,把妈妈搂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背。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你别怕,别怕,啊……”
医生说过,妈妈发病的时候最怕受到刺激。
平常发病时只是会到处乱走,但如果发病时受到了什么刺激,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妈妈情绪先稳定下来。
“警官你们调查吧,楼下被她破坏的地方都是物证,人证我这里也有。”
偏偏贺执还在旁边火上浇油,他朝旁边一个员工示意。
那个员工脸上还有两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道子,他看了看在场的人。
“就是这个女人,”他指了指黎樱的妈妈,“下午突然疯疯癫癫跑进来。贺董和她说了句话,她就开始撒泼发疯,又打人又砸东西。”
“你对她说了什么?”
裴宴知道黎妈妈的情况,知道她发病时受不得刺激,马上敏锐地问了出来。
“贺董没说什么,就说,欢迎黎夫人旧地重游。”员工嘟囔着抱怨,“我寻思这也没什么吧,黎夫人怎么就突然发疯呢?”
“对啊,旧地重游,这是事实,不过分吧?”
贺执坐在办公椅里,夸张地张开双臂,朝黎樱做出无声大笑的样子。
“大小姐,你妈妈不会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吧?不是吧,死了男人就要发疯啊?”
“不是的,樱樱。”
黎妈妈泪流满面,抱着女儿的手臂摇头,嘴唇还在不停发抖。
“樱樱,妈妈没有发疯,妈妈不是疯子,对不对,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害了你爸爸啊!”
派出所长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妈妈……”黎樱心疼地抱住母亲,给她擦去眼泪,“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樱樱,妈妈不知道,妈妈一回过神,就看到他了——”
黎妈妈抬手指向贺执,咬牙切齿,浑身发颤。
“他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樱樱,就是他害死了爸爸,妈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妈妈,我知道,我知道……妈妈不是,妈妈精神没有问题……”
黎樱哽咽着抱住母亲,安抚她的情绪。
即使心里已经彻底慌乱无措,她也必须撑住,必须保护妈妈。
“不是精神病?那好啊,故意损坏他人财物,损失价值清单我都做好了,你自己看看吧。”
贺执把几张纸扔过来。
黎樱没有去看。
她知道这个价值清单肯定有问题,但她现在还分不出心思去一一核对。
她现在分不清妈妈到底是不是在发病状态,只想给母亲找一个安静的、无人打扰的地方,让她尽快稳定下情绪。
“秦所长,”她急切地望向那个中年男人,“您知道我妈妈情况的,可不可以让妈妈先回家休息?”
“什么特殊情况?她自己都说她没病的,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贺执大声反驳她,走过去,把地上的财物损失清单捡起来,扔到黎樱身上。
“黎樱,黎大小姐,你妈到底是不是精神病啊?是就算了,这些钱我就当喂狗。”
不是的……不是的……
贺执的靠近、他说的每一句话,显然都给妈妈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和伤害。
妈妈在她怀里颤栗着,口中喃喃着“我不是、我不是”……
黎樱不停摇着头。双手紧紧捂住妈妈的耳朵,不让她听见这些令人难堪的质问。
“对啊,你妈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这不就是个泼妇来捣乱吗!”
“精神病!疯子!”
办公室里,贺执的几个下属也都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逼问辱骂。
少女纤细的双臂快要搂不住母亲的身体。
妇人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抖索得筛糠一样,眼看又要失去控制。
“你们不要再说了!!”
在一屋子人的恶意中,黎樱终于大声喊了出来,拖着浓浓的哭腔。
“贺执,能不能让妈妈先回家,不要报案,好不好?”
她泪眼婆娑,抬头望着那个油头粉面、让她从内心憎恶的人。
“求你了,让妈妈回家休息好不好……损坏的东西我不会赖掉的……求你了……”
他曾在众人面前那样羞辱她,她那时也没有松口,一句道歉说得那么难。
可现在,为了她的母亲,她甚至愿意这样哀求他。
贺执低头看着她。
夹着烟的手轻佻地摸着黎樱湿漉漉细嫩的脸颊。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