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如山的奏折后面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小脑袋,那人极力伸头,才能显出一点真容:“但是御驾亲征这事儿……还要再考虑考虑。”
许琬琰一口点心差点噎死。
她不是在做梦吧?!
“高施主!”她像个弹簧似的跳起来,又想到自己如今在云华宫,骤然坐下,“陛下……臣失礼了。”
“无妨。”周窈甩甩手,“咱们也是谈正事,不叙旧。”
她头又埋进奏折里:“薛琴一人确实不敌,燕太傅奸诈狡猾,朕派了许多将士援助。若林相国赶得及把虎符交给祈雪,说不定能助薛琴一臂之力。”
许琬琰还沉浸在陛下就是周窈,周窈就是高施主,高施主和静凡大师与她在同一屋檐下的奇妙盛景中。
直到静凡大师倏然清嗓子,她方回过神来,忙点点头:“但近年边关将士士气低迷,薛家内部也有纷争,薛婧薛琴这几年一直待在皇都,突然掌权,唯恐边疆将士不服……传闻陛下武功高强,历史上也有不少君王亲征的先例,禾善江山更是先帝一手打下,边关将士们仍忠于先帝,若能……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
“朕考虑考虑。”
还没安顿几天就要御驾亲征,确实说不过去,君君臣臣,她身为皇帝,得相信薛琴,等薛琴第一份战报传回来再说。
“林相国出远门,她手里的政务,你代为分担。赐临渊府宅一栋,你赶紧回去,把家人安置了吧。”周窈吩咐道,挥挥手,“先这样吧,琬琰,你退下吧。”
“谢陛下!”她甫一起身,看到大师仍悠悠静坐,从容不迫。
静凡大师不用走?
许琬琰狐疑得朝静凡大师歪歪头,静凡大师朝她抿唇一笑。
好深意啊。
她看不懂,默念一句阿弥陀佛,闷头走出云华宫。
满头问号: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待她离开,云华宫的大门又一次被关上。
小胳膊使了个眼色,三个嬷嬷迈小碎步排着队退下。
“今日夏粟没去打搅你吧?”
周窈批奏折批得头疼,但不妨碍她担心静凡大师。
“放心。”静凡大师攥着水玉珠踏上丹褫。
微凉的指腹轻轻按上她的额头,为她缓解用脑过度造成的疲劳。
他身上今日特意熏了新的香,给冷冽的冬日增添了一份春日的和煦。
抬手间,袖管内散出淡淡香气,惹得周窈老脸一红。
“凤窝香内的药,很可能出自夏粟之手。他有一整座药房,前些年但凡进贡上来的药材,他都有权去太医院挑选……此事太君也是默认的……可太君为何要这么做。”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静凡大师放下手,拿走她手上的奏折。
这奏折是今日林相国上交的最后一封,页内回忆从前种种,洋洋洒洒,长篇累牍,周窈方看完一半。
“民间传闻,林相国与先皇乃生死之交。先皇登基后不久,面临二则一立储的尴尬局面。是林相国力排众议,上书请求立陛下为储。”
怪不得这么多年,林相国兢兢业业,原来也在内疚。
周窈长叹一口气。
“虽不知真假,但据闻,当时太君极力反对,与燕太傅支持周迢,是林相国的政敌。”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太君为啥极力支持周迢。
无论是林贵君、还是凤窝香,太君一直站在周迢一边。
如今想来,燕太傅逃走后,太君还留在宫中,一定是为了给他们传消息,今早却突然提出要回到六脉山,也一定是想去和燕太傅汇合了。
该不会……
周窈恶向胆边生,有个大胆的想法,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星火燎原。她陡然抓住静凡大师的手:“该不会,太君和燕太傅……”
静凡大师食指虚点周窈的鼻尖,放在唇边:“施主要找证据,夏家也是三朝老臣,更是谭太君的堂亲,施主要从夏宫君入手。”
“夏宫君本人装了八年,滴水不漏。”周窈靠上风椅,“要不,从他身边人着手。”
“此事贫僧已去查了。施主应该操心别的。”
静凡大师倏然倾身,撑住凤椅靠背的边缘,一手轻轻拽住周窈的衣襟。
“施主与贫僧将近十二个时辰未见了。”
周窈脸又红了一层,握上他拽着她衣襟的手,触感凉凉的:“天凉了,多穿些。”
“慈悲殿太空旷寂寥,唯有佛像作伴,虽装饰奢华,依旧青灯古佛。”他低低垂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贫僧口中念佛,心中具是施主。”
大师太直球了……
周窈羞得满脸通红,脸往旁边瞥,眼神四处漂移:“静凡,离太近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拇指悄悄钻入他的手心,摩挲,周窈朝他讨好得嬉笑。
大师轻叹一口气:“贫僧来化缘,施主不布施点什么?”
周窈捻起桌上一块点心,放到静凡嘴前,朝他眨巴眨巴眼。
他嗤笑一声,轻轻咬住半口。
唇与花酥贴合处轻轻咬断一片碎屑。
周窈微微抬起下巴,把另外一半没入口中。
静凡一愣,檀香与花香继而在温润间游走、轻触,呼吸交融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