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林相国感动得热泪盈眶。
周窈赶忙抬手:“相国莫要急着激动,若诏不回孝贤寨,朕要拿你是问。”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啊对了,”她拍拍林相国的肩,“走之前,把手头上的事儿交给后人吧。相国呕心沥血历经三朝,也该休息了。”
周窈顿了顿,在心里挣扎一番后,方道:“林裴文罪不可赦,朕私下处置了,相国节哀。”
相国哪敢不节哀。
如今陛下今非昔比……这是要收她的权了。
林相国走出正殿时,皇城的风呼啸而过,甩得她耳刮子疼。
她与周嘉,是生死之交。
她想起那段将近人亡政息、身死国灭的日子,二人戎马征程,问鼎天下,于云华宫内高谈阔论。
谁知,人说没就没了。
燕太傅的上位,也在两年之间。
风云变幻,朝堂更替,如今她也老病交侵。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回过头,脱下乌纱帽,朝满是新秀的正殿行了一个礼。
第51章
林相国走了, 燕太傅反了,太医院的秦太保见势头不对,人又被强行关在皇城出不去, 身心交煎。
她是不是要没了, 万一陛下派人暗杀她怎么办。
今早上, 陛下突然叫走整个太医院的太医, 莫非是为了不留痕迹地处理她?
秦太保猜这猜那,焦虑地心绞痛。
啪嗒, 太医院的门开了,回来一个小太医。
“小太医, 小太医。”她拽着小太医的袖子打听, “陛下殿试, 情况如何?”
小太医笑得比三月春阳还灿烂:“太保问这作甚?据说陛下十分满意,一连封了好几个官, 状元是个叫许琬琰的年轻女子, 备受赏识,直晋三品什么……反正一飞冲天就是。”
秦太保紧张地揣手:“太君没发话?”
“太君病了,说要回六脉山, 陛下不同意, 把太医院上下统统叫去凌霄宫问诊。”
“陛下行事如此果决了?”
小太医点点头,为秦太保号脉:“太保明日, 可上得朝了?”
秦太保摸摸一头的冷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望着门口哼哧哼哧的小瓢虫发愣。
“上不上得,都只有最后一回了。”
小太医摇摇头,从瓶瓶罐罐里拿出一安神液:“太保拿去喝了吧,心情会平和些, 明儿上朝,不至于气色太难看。”
且说许琬琰高中状元,登云华宫长阶面圣。
几个月过去,她头上长出绒绒细发,包有头巾,看着尚且不违和。
没想到一朝奋起,竟然考了个状元。许琬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毕恭毕敬站在云华宫外,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连脚趾头都不敢动一下。
须臾,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个点会来云华宫的,除了太君只有后宫佳丽。陛下后宫三千多人,个个都是国色天香,还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念及此,她头压得更低。
一着白长褂之人徐徐走来,手里的水玉数珠发出清脆温润的碰撞声。
他停在她身侧:“多觉,别来无恙。”
许琬琰眉毛猛然往上飞出去,眼睛瞪得老大。
静凡大师?
云华宫前她不敢说话,只能挤眉弄眼:您如何在此?
大师光彩照人,气色竟比在慈悲殿时好太多。
从前在慈悲寺,大师温润儒雅,但总归瘦削,如今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眸子里仿佛有层层潋滟,华贵无双。
许琬琰不敢想,往他身后一瞟。
小胳膊朝她嬉笑。
莫非,高施主也在此?
陛下如今性情大变,重新任用高施主这等才人,也有可能。
她心里正打着鼓,还没从震惊劲缓过来,小腿子高呼:“传!”
慌慌张张整理情绪,许琬琰朝大师一笑,随小腿子入内,谁知静凡大师也跟来了。
大师也要觐见?
闷头走进云华宫,许琬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左右乱看。
云华宫内弥漫熟悉的静神香。
她又想到自己通篇斥责,半数俱在分析文王与燕太傅的势力,十分嚣张地“贴合时事”,本以为讨不得陛下欢喜,谁知陛下竟十分看重她的文章,让她受宠若惊。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恭敬稽首,五体投地,额头轻轻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哎?
她一愣,偷偷偏头。
静凡大师怎么不行礼啊!
上头人沉声:“赐座。”
许琬琰不敢怠慢,脸像是被地心引力吸住似的,一点都不敢抬。
她坐到位置上,与大师面对面。
如今细看,才奇也怪哉,大师的菩提子数珠怎么换掉成水玉了?
小肚子给她们分别端上一杯茶一盘甜点。
如今冬日,竟还能做出静凡大师爱吃的桃花酥,御膳房真乃大手笔。
许琬琰边感叹边盯着小肚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腿子把云华宫的大门关上。
上头长吁一口气,咚一声,脑袋趴下来:“累了,琬琰,那份答卷答得确实漂亮,就按你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