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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苍狼在侧,听了她的话,心内一惊。他为王数十年,一听就明白这里的猫腻,这真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个甜枣还带毒。
    这一下就等于北冥异把清名给了鲛人宝躯,让他们以为还能按照老规矩走翰林院—外放—入阁的老路子,实则在培植之前根本不被允许执掌朝政,最底层的波臣一脉在地方掌权,以抗衡两脉。
    北冥异小他快一百岁,这份帝王心术,不要说当年的他没有,现在都未必如此缜密。何况自己有御兵韬和王叔辅佐,北冥异却孤身一人。
    苍越孤鸣沉吟片刻,对北冥缜道:“你弟弟倒真是枭雄之才。”
    北冥缜之前逃出海境,路过波臣聚落和关外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才短短两年,人人面上有喜,桌上有米,比诸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叹了口气,只低声道:“我们兄弟四个里,为王一道北冥异最强,他年纪虽最幼,但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多智善谋,当机立断……”
    说到这里他再说不下去,苍狼心疼地蹭蹭他额角鳞簇,座上误芭蕉瞪大了眼,一脸僵硬震惊,北冥缜这才想起没告诉她自己与苍狼的事。等他说完,误芭蕉知道北冥缜要与苍越孤鸣成亲的时候,她整条鱼都快炸了,冷哼一声,只硬邦邦地道:“海境如今如此境况,锋王殿下倒是享尽温柔!”
    “放肆!”未等北冥缜开口,苍狼低喝一声,这一句饱含威压,误芭蕉不自觉地瑟缩一下,却脖子一梗,硬是跟苍狼怼上。
    “这是我海境家务事,与苗疆无涉!”
    北冥缜皱眉握住恋人的手,安抚一般轻轻捏了捏,再看向误芭蕉,微微低头,“海境动乱如此,我却要成亲,错都在我,诚如你所说,与苗王无涉……”
    听了这话,误芭蕉一怔,千雪连忙打圆场,“我说误芭蕉啊,我看你面色发白,气力不继,怕是身体还虚,不如多歇息片刻?”
    误芭蕉也自悔失言,只是胸中那股怨怼难去,借了千雪这个台阶下去,匆匆告辞。
    等她走了,千雪啧了一声,说这女人在水里就够呛,到了陆上居然还能更呛。
    北冥缜心内郁郁,没接这句,只跟苍狼说等过几天,误芭蕉冷静下来,自己再和她单独聊聊。
    看殿内气氛沉郁,千雪一击拳,掩上殿门,暧昧兮兮地问两人“进展”如何,北冥缜没反应过来,其实一样也没反应过来的苍狼楞了一会儿,才从千雪的表情上发现端倪,他咳嗽了一声,以一种奇妙的矜贵态度,捏了法决,取出了一方玉盒。
    里面是满满一匣粉色鲛珠,他把盒子递给千雪,让他交给造匠处,为北冥缜造一挂缀在发间的璎珞。
    千雪把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抬头微妙地看了苍狼一眼,“……没?”
    “……没。”苍狼微微摇了摇头,在领会精神方面简直无敌于天下的狼主瞬间全懂,心内略有些复杂,怎么说?也算是以奇妙的方式双双达成了鲛人与狼两族的婚前传统吧……嗯……也算好事?
    千雪退下,苍狼看向北冥缜,说你家谋士的性子还真烈。
    “她以前不是这样……”北冥缜难得地叹了口气。以前误芭蕉性子直率,却不会这么对他说话,但她被囚禁接近三年,又九死一生的逃出来,结果发现自己给予厚望的人在苗疆准备成婚……这么一想,误芭蕉对他简直算是温柔了。
    于是他话头生硬一转,低声道,不怪她。
    苍狼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他雪白的长发。
    苗王的婚礼定在了五月,正是整个苗疆大地春晖时节,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生机盎然。
    苗疆长于锻造,工匠呈上的璎珞极尽妙想,金丝缕连成花茎,深浅不一的通透翠榴石雕成鲜嫩细巧的绿叶,粉色鲛珠被做成小巧的花苞,分外娇嫩,璎珞巧妙盘旋,鲛珠流苏直垂肩头,仿佛春日压弯枝头的嫩樱,最后细巧金缕在额上交汇,一转细小鲛珠拱护,中间颤巍巍托出一块与苍狼眸子颜色一模一样花形切割的蓝宝石,下方坠着一颗浑圆无瑕,珠光莹润的鲛珠,直垂眉心。
    饶是北冥缜这样从不对饰品上心的人都不禁赞叹一声,托在掌心好生把玩了一番。
    婚服也在四月初做好,北冥缜纺出了两套婚服的布料,宫里的针线上人拿到布匹无不咋舌,直说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华美布匹。鲛绡轻若流云,柔若掬水,触之如雾,珠光生辉,盈盈万色无定流转,然而水火不侵,披在身上不惧寒暑,莹然润泽,一针一剪都需要用上强大妖力方能剪裁缝纫。
    按千雪的话说,那能不好么?白的是镜湖云珠搭配东珠、黑的是丰水玄珠,青色是盐湖珠,两套衣服把苗疆开国至今攒下的珍珠清了个库,这哪是衣服,这是一人身上一套苗王宫啊。
    这日黄昏,婚服裁剪妥当,两人去看婚服,两套华贵婚服架在尚衣局正殿,珠光氤氲,上头百色千华,随着角度不断变幻,整个殿内竟然不需掌灯也栩栩生辉。
    北冥缜只是坚持鲛人传统要自己纺布,真到做婚服的时候,他反而一点意见都没有,问他什么都是挺好不错你看着办。
    尚衣局女官躬身侍立,等待王上意见,苍狼绕着衣架转了一圈,想了想,深沉地道:“朕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真能见到五彩斑斓的黑和五彩斑斓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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