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上没有任何术法和妖气封闭,内中只有薄薄两片鲛鳞,大的那片是水精簇一般细长菱形,薄薄的银蓝颜色,一片是小巧的椭圆形状,漂亮娇俏的薄粉色。
俏如来默默收好了锦囊,看了一眼苗疆的方向,调转云头,向中原而去——
雪鲸车回到海境结界边缘的时候,忽然停下,少年鳞王从车内缓步而出,四周随从兵士尽皆拜倒。
“陛下!”
北冥异对山呼陛下毫无所动,只以一种海洋生物特有的优雅越过众人,来到拥有一头银蓝色长发的鲛人身旁。
他微微伏下身,一缕深黑到泛着深蓝颜色的鬓发轻垂而下,他一笑,柔声道:“……伴风宵。”
伴风宵浑身一抖,匍匐在地,“陛下。”
“朕现在心情很好,如果你有什么隐瞒朕的,可以说出来。”
“……臣不知道陛下所言何意。”
“……”北冥异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拍了拍伴风宵的肩膀,“朕知道你在怕什么。你与朕的鳞后是死敌,你怕朕的鳞后诞下嫡长子后地位不可动摇,如果新王登基,你一族必然覆灭,对吧。所以你诱骗鳞后出宫,要在宫外杀害已怀有身孕的,朕的鳞后。”
伴风宵惊惧抬头,他望入鳞王那双一丝火气都没有,含笑的碧蓝双眸。
搭在他肩上的手柔软、白皙、修长而好看,没有施加一分妖力,却让他浑身颤抖。
北冥异慢慢伏下身,海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然后笑了一下。
北冥异的笑容一向甜美而毫无瑕疵,伴风宵却只觉得他见到了海底巨大漆黑的漩涡。
他再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嘶声道:“陛下、陛下、臣知错了!”
北冥异微笑,微微侧头看他,一双手抚上他的颈子,慢慢地道:“……这么害怕做什么呢?朕说过了,朕现在心情很好。”
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只听一声脆响,伴风宵的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歪斜地搭在肩头,气息全无。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北冥异一松手,尸体摇晃了两下,向前扑倒,他毫不在意地踩上伴风宵的长发,旁边早有侍从奉上玉盘巾帕,他洗了手,擦干指尖,踩着伴风宵的头发转身,脚下沙沙一声轻响,他看向烈苍飞,“烈卿。”
“臣在。”
“给你王下御军三百人,伴风宵之族,一共一百四三十口,朕要回到京城的时候,看到他们的人头悬在城墙之上,让海境的人都知道,试图谋害皇族,是何等罪愆。”
语罢,他看都没看脚下跪着浑身僵硬的鲛人,径自上了雪鲸车,回转海境。
坐在冰冷坚硬的王座上,他单手支额,唇角含笑,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心内只想,阿缜,你再等等我。
与海境之主的雪鲸车背道而去的苗疆云车里,则是一派慌乱。
上了云车,千雪一股妖气渡入北冥缜灵台,鲛人惊慌的声音立刻在狼主脑海里炸响,“苍狼的灵识不见了!”
千雪一手按住鲛人的后颈,安抚一样捏了捏,喉咙里低沉地咕噜了几声,看着北冥缜稍稍安定,他化出赤色巨狼的原形,三角形的耳朵从鲛人面上蹭过,北冥缜无法自控地抱住巨狼,把面孔埋在它脖颈丰厚的绒毛上,千雪一遍一遍慢慢舔他的头发,过了片刻,北冥缜松了手,低声道:“……我失态了。”
巨狼与他额头相抵,那双与苍狼相似的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鲛人,千雪轻轻舔了一下他的鼻子,拱了拱他,把他团在怀中,漂亮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有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北冥缜被奇妙地安抚了。他闭了一下眼,简短地把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千雪。
千雪听完之后慢慢伏下身子,北冥缜也被它带得坐在软垫上,抱着千雪巨大的狼头,靠在千雪身上,整条鱼惊魂稍定,尾尖上炸起来的鳞片慢慢平复下去。
“听起来,应该是苍狼的神识替你挡下了幻境崩溃时的碎片。”
北冥缜还没彻底平复的鳞刹那又全炸起来,揽在千雪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紧,这一下就跟狼牙棒勒在脖子上一般,千雪猝不及防嗷了一声,北冥缜赶紧松开手,道着歉软软给赤狼揉脖子。
听到千雪那一句,他真的心神大乱。
神识之于妖物,是仅次于灵台魂魄的重要,一旦神识有损,哪怕只是一点,最少都是百年之内修为不得寸进。
而苍狼的神识,为了保护他,在九脉峰内崩散了一缕。
——他害的。
北冥缜看着千雪那双与苍狼神似的蓝色眼睛,整个人怔楞了起来,然后他开始发抖,在他一条鱼快抖出重影之前,千雪整个狼扑过来,把他压住,两只巨大的爪子一下拍在他脸颊上,低咆出声:“冷静!”
他这一声隐含澎湃妖力,北冥缜眨眨眼,慢慢镇静下来,他侧过头,雪白混合蓝色的长发如同云缕一般披在软垫上,然后在他要开口说话前的一瞬间,苍狼平静中隐含几分忍耐的声音在云车内响起:“王叔,你能先从阿缜身上下来么?”
一狼一鱼一起扭脸,云车内不知何时漂浮着一匹漆黑火焰凝成的小狼,神色端庄,颇为隐忍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