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百年,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北冥缜就不会去,甚至于到后来,北冥缜连祭祀先祖这种大典都不回王都,以此避免与他相见。
他终于想明白,那一晚的亲吻,北冥缜知道。
北冥缜没有揭穿,而是选择远离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北冥缜一向宠爱的幼弟罢了。
如果是旁人,只怕当时就做了河山命下一缕亡魂。
而北冥缜竭尽全部兄弟之情,对他的最大容忍就是,不揭穿、不见他。
然后北冥异立刻便意识到一件事,如果他们不再是兄弟,那北冥缜与他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心里沉沉一笑。
他就是要王位与阿缜兼得,因为得不到王位,就不可能得到阿缜。
内乱伊始,他设计陷害北冥缜入狱,最终却心软了一软,舍不得北冥缜在狱中被北冥华羞辱吃苦,将他放了出来,结果最后险些满盘皆输。
而这一次,他不会心软了。
☆、23
他抬眼看向俏如来,温柔含笑,声音甜美,“朕要去九脉峰。”
这次北冥缜逃跑出乎他的算计,他也确实失了北冥缜的行踪,但是他肯定,只要北冥缜活着,他一定会去九脉峰解除秽毒。所以他特意派人守在九脉峰守株待兔。
然而……他得到北冥缜消息的时候,北冥缜已经进入九脉峰,现在想起来,这个消息延迟,多半就是俏如来做的手脚。
不过好在秽毒回归,他就知道,北冥缜安然,正要去追的时候,俏如来出现,他只能按捺全部焦虑,与他周旋。
在智者面前慌乱,就是把伤口暴露出来。
俏如来想了想,忽然一笑,“锋王殿下可还好?”
“朕的王后自然很好。”
俏如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听了个传言,有人救下了一尾雪白的鲛人,那尾鲛人好不可怜,重伤濒死不说,怀着的孩儿流产,双手更是伤得日后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北冥异猛的抬头,海蓝色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现出了一种近似于黑的颜色,他身上那股又冷又甜的香气下去,另外一种更冰冷而辛辣的味道升了起来。
他“哦”了一声,“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他交还海境?海境子民,朕自当保护。”
“陛下富有四海,只怕保护不来治下小民,不然这尾鲛人何至于此。”
北冥异沉默了下来,俏如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劝陛下不如现行回转,整顿吏治,待日后有机会,再迎回那尾鲛人。”
“……你觉得朕会答应?”
“我觉得陛下会答应。”
“我不答应。”
“陛下会的。”俏如来用近似于看赌气小童一般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海境之主,“我愿在此立下咒誓:我今日对陛下所言一切,在今日之前不曾告知任何一人,而今日之后,也不会告知任何一人,如此条件,陛下英明,自会同意。”
他确实会同意。
只要俏如来保守他身世与他恋慕北冥缜的秘密,他愿意今日暂退一步。
北冥异垂下了暗蓝色的眼睛。片刻之间,他思绪飞转,已经厘清一切。
他知道是伴风宵联合他的鲛人一族先是放走北冥缜,然后追杀,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北冥缜居然伤得如此重。
他心神瞬间慌乱,但只一刹,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信息里的破绽。
北冥缜逃出王宫的时候妖力尽失,他武艺再高,一尾失去妖力的鲛人是不可能逃过伴风宵的追杀,但是俏如来在这件事上骗他没有意义,那就说明,一定另外有人保护了北冥缜,助他逃脱。
不会是鳍鳞会,那就是别人,剩下还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心念一转,北冥异脑海中已经浮起一个名字:砚寒清。
砚寒清是欲星移的弟子,在内乱前不过一个试膳小官,但是内乱中深藏不露的男人最终显示了自己的能力,与俏如来一道,联合北冥缜密,险些让北冥异战败——到最后他也没有抓到砚寒清。
一念及此,北冥异性格当断则断,他指尖一亮,一团深蓝咒火浮出,俏如来伸出食指,上面一团雪白咒火。
北冥异眯起眼睛,凝视着对面的人类,“此誓。”
俏如来微微一笑,“命立。”
指尖相触,咒火刹那相融,一团青白交加的咒火反涌向俏如来,如同一条小蛇,转入他体内,直入丹田。
俏如来慢慢饮尽了桌上已经放凉,最后一杯茶。
“……我的子民在苗疆对吧?”
“陛下子民族裔遍布九界,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位?也许俏如来认识。”
北冥异毫无笑意地弯了弯唇角,俏如来一笑:“对了,请陛下替我向锋王殿下问好。”
“他已是我的鳞后,锋王旧称不必再提。”
俏如来微笑着看向他,“可天地并未闻誓,恐怕现下,鳞后之名虽然颁下,但后位实际空悬,而锋王依旧是锋王吧。”
他的这个挑衅如同意料之中落空了。对面的鳞王象是没听到一般,毫不生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向俏如来身前一滑,“这个东西烦请交给朕流落在外的海境子民,让他一切勿忧,自有朕在。”
俏如来看了他一眼,颔首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