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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走得早,阴泽源近乎一出生就跟着姨子走,姨待他不错,他比其他孩子懂事得早,了解了长辈的苦衷和自家的条件后对生活上的物质追求更是少之又少。
    他姨后来远嫁到了外省,阴泽源勤工俭学凭借助学金也在本市上了个普通的三本,毕业后就到了一家小企业当员工。每个月除了小阁楼的房租水电与柴米油盐,阴泽源总会往他姨的银行账户里汇款,他姨日子过得紧凑,夫家人又是典型的封建老式家庭,虽说姨她本人老是拒绝,但姨父倒是收得乐呵,把这当作外甥理应的反哺。
    阴泽源自己的生活十分简朴,甚至都有些苛刻,否则也落不得这胃癌的毛病。照医生的说辞,若是好好理疗一般也能延长几年寿命,可他也只是口头说着会考虑考虑,说白了还是不愿意砸钱续命,他没那本钱也不愿把这噩耗告诉他姨子。
    翻来覆去都是早死的命,他又何必死磕在这儿,只是心头有些空,这短短三十年的人生像是白走了一遭,莫名的无措感促使着他一人前来这荒郊野岭爬山,接着便遇见了蛇青这千年老妖。
    难为阴泽源一辈子都没尝过好东西,在他眼中鲍鱼燕窝都是遥不可及的贵重食材。蛇青丢给他一罐小药瓶他都珍惜,葫芦形状的玉瓶内装着研磨细腻的灰白药粉,阴泽源稀奇地捻了捻,问他这东西的来头。
    “千年蛇蜕。”
    老妖精淡然的表情更是让阴泽源哽住了,自己倒是有听闻过中医会拿蛇蜕熬药,可千年蛇蜕,岂不是蛇青自己……生理上他多少是有些排斥的,大抵出于阴泽源自己见识短浅,他一边琢磨又一边自我排解,不一会便认定了自己捞了便宜。
    蛇青见他一副捡了大漏的模样都嗤之以鼻,可不就是白捡了一条命吗?到底是凡人,他大手一挥随意送出的草药都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灵丹妙药。他没多少耐心,只是口述了这些药物的用法后便撒手不管,躺在玉床上监督着小病秧子捣药。
    小病秧子有些笨手笨脚,捣药的时候差点扶不稳研钵,连烧火都让烟熏得两眼绯红,与那开了灵智又天生笨拙的兔精无差。他看了恨铁不成钢,又想到是自己捡回来的,只得作罢,眯眯睡意惺忪的眼。初春仍有些冷峭,蛇青虽修炼数千年却也躲不过生物的天性,冬季的倦性仍未散,这会儿他又困乏了。
    “等会儿把这些一起放进去,熬个一个时辰就完事了,我先睡一会儿,至于你,”蛇青眯着眼盯得阴泽源让他整个人不寒而栗,如临大敌,“别乱动东西,也别起什么歹念。”
    “我才不会…”阴泽源碎碎念着,量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蛇青硬碰硬。他又添了根柴火,乖乖地坐在地上等自己的救命药。
    炉子内浓稠的汤药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阴泽源坐在一边借着火光取暖。
    这已经是自己在洞穴的第二天了,听蛇青的意思是打算让他成为他的雌伏。一想到这儿阴泽源不禁小脸一红,尽管不明白对方昨日所的荒唐说辞,但心里仍后怕,难不成要把自己送去泰国变性吗?阴泽源一哆嗦,只觉下体一阵恶寒,偷瞄蛇青睡颜的眼神都怵怵的。
    午时前,蛇青还喂了他一些水,可这水又与普通的饮用水存在着天壤之别。见他那土鳖样,蛇青才告诉他那是取山泉眼之水酝酿的琼汁,喝了对他的身体有好处。阴泽源这才恍然大悟,他说怎么下肚便有一股清爽感,连原本发痛胀酸的胃都舒坦了不少。
    可昨晚蛇青都不愿让他靠近那玉床,只是大发慈悲的允许他生火取暖,让那稻草堆作为他简陋的临时被窝。蛇类就这么对待配偶吗?
    他摸不清蛇青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是没想过逃,但迫于求生的本能和未知力量的威胁,他半推半就地留在了蛇窟。然后在各种意义上成为了一条修炼数千年蛇精的禁脔,或者说童养媳?
    若是让蛇青知晓了阴泽源的小心思可不被他笑掉了大牙,虽说阴泽源在人类中早已老大不小,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但在蛇青眼里区区几十年都不及那未孵化的蛋。
    已能隐隐嗅到药草炖煮的味道,阴泽源鼻子动了动,这气味谈不上难闻,但终归有股诡异的奇特气息。他顺手拿起蒲叶扇了扇风熄火,只留了些小火星慢火熬煮,谨遵蛇青的指导。
    手机械地挥动着,小臂的肌肉有些发酸,思绪却在这一时辰内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偶尔思念远在他乡的大姨,又想到那只经常光顾筒子楼讨要火腿肠吃的流浪猫,大脑牵连出一大串的熟知事物让他原本就疲惫的神经在不经意间懈怠了下来。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阴泽源也慢慢阖上了眼。
    蛇青小憩醒来便是这副模样——捏着蒲叶叶柄的阴泽源蜷坐在炉子旁,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一闻那味儿他便知晓这糊涂蛋熬过了时候,好在为时不晚,没彻底糟蹋他那一炉子奇珍异草和千年蛇蜕。
    蛇尾轻轻一抬拍醒了瞌睡的小人,点着他的脑袋便是一顿训,“亏得一个时辰都能让你眯得这么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得病不是你急着救命,要是让你担当这一炉子药材,把你送去其他小妖那儿修行个百年都赔不起。”
    阴泽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迷糊,臊红着脸给他赔不是,猴急忙慌地灭了火折腾起自己的汤药。这乍一看乌漆嘛黑的药着实让人没什么胃口,阴泽源眉头一皱打算一口闷了,还没尝到味,倒是先被烫红了舌头。
    “嘶,烫烫烫。”
    “啧,你这木鱼脑袋,笨得连先晾凉都不会了?”
    阴泽源伸着一截舌头,舌尖被烫得红又肿,多看竟有几分可爱的味道。他被骂了也不生气,乖乖接过蛇青递给他的白瓷碗,将药倒进碗内吹了又吹才尝试着喝了一口。
    新奇又古怪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左右咂嘴又品不出个所以然,好在不是很难喝,还算知足的阴泽源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
    蛇青瞧见他那老实样又觉得他蠢,明明一旁便是为他准备的芝麻糖,阴泽源却压根没起那个心思,只是端着碗苦思冥想想琢磨透那怪异的味道。见他这般,蛇青便懒得再管。
    结果当晚阴泽源就吐了个昏天黑地,蛇青是料到会有这般效果,早在一旁为他准备了木桶。始料不及的是阴泽源的反应比常人都要严重,他扒着木桶呕得整张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每间隔一刻钟他都要吐一回,他瘦削的身子里像有无底的胃袋,一股又一股黑水吐出,吐得他眼冒金星,连坐起的力气都没。
    到后半夜的时候症状减轻了不少,可阴泽源早已呕得连话都说不出。蛇青见他实在可怜把他捞了起来,喂了他点糖水祛除口腔苦涩的味道。
    阴泽源就这么躺在蛇青怀里,木然地看向前方,连眨眼都像过去了万年。
    “你体质实在太差了,给你的补品还需再添几味,否则日后妊娠产卵的时刻有你的苦头吃。”
    蛇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在阴泽源的耳里却是毛骨悚然,可他连辩驳的力气都无,只是依偎在男人身上,一双难以置信的杏眼不甘又地睁大盯着他,似在质问。
    蛇青却漠视了他的惊恐,淡淡的微笑中毫无怜悯,净是凶狠毒辣,他修长的手抚过阴泽源惨白的脸,“先别担心妊娠,这治胃的药你还得再服个五帖。”
    阴泽源被吓得汗不敢出,又不愿面对,只得自我逃避地瘫软在蛇青身上闭眼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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