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生日的事,还是男人提醒的。少年很少过生日,怕自己在这一天想起母亲的脸。生日日期刚好和一模考试结束重合,少年一会儿说着学业紧张谁爱过谁过,一会儿又无意强调自己最爱吃菠萝和巧克力。
只是他跟在男人屁股后面强调的次数太多了,直到看到男人从超市买了两个菠萝回来才罢休,不再继续闹腾了。
男人还是每天做好午饭晚饭等他下课,好像还稍微胖了一丢丢,两颊深陷的凹陷没那么明显了,皮肤还是久不晒太阳的白。他不喷香水,少年从来没闻出他有香味,两个人偶尔坐在一起看电视,但刷到娱乐台,少年会很快跳过去。
小鲜肉百花齐放,后浪推前浪,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布满年轻人的胶原蛋白。男人倒是无所谓,淡然地问:“为什么跳台了,不喜欢看吗?”
穿着校服的高中少年换了个别扭的姿势,盯着男人的喉结,研究那些好听或者难以形容的声音是怎么从这副好嗓子里发出来的,然后自傲地告诉男人。
“不喜欢,小鲜肉太嫩了。”
可是这些小鲜肉都比男人聪明,有几个经常来家里的熟面孔都从父亲手里得到了资源,少年也不懂男人为什么笨成这样,哪怕他给自己父亲吹几年枕边风,都不至于混成这样。他已经和世界完全脱节了。
“明天考完试来过生日?”男人用以前拿金话筒的手,给少年剥了一颗龙眼,“我会做蛋糕。”
少年抠着手指拿笔的薄茧,当然知道他会做蛋糕,以前父亲过生日,男人都亲手做一个。他想说自己不来,傻逼才过生日,可是又欣喜若狂,感受到了枕边风的力量。
“来。”
4.
在一模最后一科收卷前,少年走神了。折着答题卡的一角,算计着上楼过生日的时间。
考完试就去,显得着急,好像自己多耐不住似的。等一会儿再去,他又怕菜凉了。
他找到了男人以前参演的连续剧,被男人以前的粉丝剪成短视频,一个一个cut拎出来。男人的脸很适合上镜,但不是完美五官,有一点棱角,完美中和了他的精致。
就是一张好看的,男人的脸,没有女人的媚。
少年经常能听到男人唱歌,声线低沉,有很稳的情绪,即便唱到最高音也没有软,更不会用什么气音变调哭腔音滑过去。
他就是很扎实的唱功,很老实的唱法,连偷懒都不会,全靠一副嗓子。少年不喜欢唱歌,也不爱开口唱,因为自己跑调,可偏偏喜欢犯坏跟着男人唱。
他一句,他一句,把男人逼到唱出情爱痴缠的那部分歌词。男人似乎对唱感情有所避讳,他就盯着他,男人要是笑笑说不唱了准备逃跑,他就堵着厨房的门,像要证明什么傻气的想法,执拗地看着他唱完。
他就是要看着他唱完,听他把最后一个音吞回去,看他唱到爱、想、思念、不忘等等等等这些字眼时飘忽不落的眼神。
那个眼神,让人想接住,又觉得接不住,太轻又太沉。
收卷铃声响了,少年拎着书包飞出去,撞了同桌男生也没在意。骑车到男人住处楼下又后悔了,绕着小区多骑几圈。等电梯时又嫌还不来,一口气爬了9层。
门没锁,他推门进去,男人还在厨房忙,让他先坐。
还是来早了,少年揉了一把跑乱的头发,坐在椅子上等他的蛋糕。男人从厨房露了个头,让他先去洗手,少年嘟哝着你事儿真多,去把手洗了个干净。
再回来时,桌上多了一个蛋糕,能看出是家里做的,因为做得实在不怎么样。没有花里胡哨的奶油花,也没有生日快乐四个字,就普普通通一个蛋糕胚子,抹了一层白色奶油。
简单到……和每年父亲过生日,端出来的一样。真一模一样,少年将它360度回旋来回观察试图找出一丁点区别,没有。
于是他把蛋糕掀了,摔门跑了出去。不要了,过生日有什么可庆祝的,不就是长大了一岁吗?即便不庆祝,人还是会长大的。
他好恨,恨自己和父亲有一半基因相同,很父亲气死了妈妈,还带了一个漂亮老实的男人走进了他的生命里。
恨男人给他的东西,和给那个老混蛋的,没有差别。
可他最终还是没地方去,每年过生日这天,他都不爱回家。甚至会稍稍恨一下生下自己的女人,埋怨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傻逼,亲手结束生命。
恨她为了爱自己的父亲,丢下了自己。
掀了蛋糕跑出来,少年不记得桌子有没有倒。直到晚上11点他才上楼,再门前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敲开这扇门。
结果他一推,门没关,还给他留了一条缝。
少年蹑手蹑脚走进去,客厅没开灯,掉在地上的蛋糕也没有收拾,仿佛在告诉他,做这个蛋糕的男人也有脾气。
没做过家务的小寿星摸了扫把,蹲着擦地,突然发现地上的蛋糕胚是深色的。他打开灯,白色的奶油底下全是深色的,藏着巧克力的胚子,夹着几层菠萝。
少年拿着盘子装起来,去敲男人的卧室,屋里没声音,他进去看,男人已经睡着了,侧脸和曾经演男一号时差别不大,眼尾的纹路很温柔,嘴角微微下撇。他笨死了,不会吹枕边风,不知道做一个好看点的蛋糕,也不知道打电话叫自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