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居次的永嘉侯崔固第二个献上贡品。崔氏的封地在陇西、北地和九原三郡,是为帝国抵御匈奴攻击的“长城”。崔氏自西周时期便在西北一代繁衍生息,是家族渊源的大贵族世家,如果一代代追本溯源的话,崔氏和赢氏拥有共同的祖先,因此向来有“赢崔同源”之说。崔阀封地的自然环境比较恶劣,部分地区民风未开,与胡人杂居,因此习惯风俗较于中原多有不同,但因与老秦同源,是最忠诚于朝廷的门阀。世人皆知大秦帝国有着横扫天下的骑兵,正所谓“洪水猛兽,莫如虎狼之秦”,而崔氏的子弟兵正是秦军的重要组成部分。
永嘉侯的贡礼体积庞大,装在一个大托盘里,上面还覆盖着一块红绸布,足有八个壮士才抬上大殿。席间宾客见了都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红布下藏着的是什么物事。
永嘉侯崔固亲眼盯着这大托盘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方才如释重负,上前一步拱手向赢骢道:“启禀陛下,微臣进献的乃是一块天降之星!”
赢骢听了颇感兴趣,从席上走下,掀起红绸,托盘中乃是一块浑黑似墨的巨石,状不规整,一头略尖,一头略方,还有一头略圆,大如磨盘,质地平滑。
赢骢转头问:“这就是你上月上书中奏报的天降陨石?”
永嘉侯躬身:“正是。”
薛夫人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崔侯爷好盘算,今日是冬至大节,各大门阀谁不把一年到头最好的东西献上来?怎么偏崔阀大方,连这贡礼都是借老天爷的手送的。”
话音刚落,大殿中便响起了微弱的嘲弄笑声,赢净留意到薛夫人的祖父,长兴侯薛彭祖也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眼中似有不屑神色。
永嘉侯没有理会薛夫人的揶揄,而是神色恭谨地引赢骢去看那块陨石:“陛下请看,天星的这一面自带青、白二色纹路,见过的人都说像——”
永嘉侯的话被赢骢扬起的手打断,他走近去看这陨石上的青白纹路,引得席间宾客也十分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纹路。
“阿澈、阿净,你们俩过来。”
听到父皇的召唤,赢净起身,跪坐久了的双腿有些麻木,双脚踩在地上木得毫无知觉,赢澈三步并作两步先跑到了陨石跟前,赢净紧随而去。
赢骢指着陨石问两个儿子:“你们俩看这上面的纹路像什么?”
赢净凑近去看,伸出手去感受这块天降之星,触手冰凉,但是很奇怪的,这石头里面仿佛蕴含着能量,使他觉得它本应该滚烫才对。他低头去看那两条纹路,果然如崔侯爷所说,一条青色,一条白色,两条都大约是大人的手指般粗细,青色的在左边,白色的在右边,呈蛇形蜿蜒状,两条纹路相互交叉纠缠,头尾相接,仿佛要打结了似的。
“回父皇,这正像青白二龙腾云驾雾的样子。”
在赢净还在思考这青白两条纹路若是真打成了死结要怎么解开的时候,赢澈已经抢先回答,而且很有可能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赢骢轻轻一哂:“怎么?你见过龙腾云驾雾的样子?眼见未必是真,你如何就敢张口就来?”
父皇略有责备的语气,但赢澈丝毫不见慌乱:“孩儿虽未亲眼见过,但曾记得父皇曾给我和阿净看过您亲手画的《双龙驾雾图》,画中情形正与这石上类似。”
不像呀……赢净内心默默地说,那副画上的内容他也记得,父皇画的两条龙要传神的多了,相比之下,这石头上的,就是两条相互缠绕的……线而已,或者可以牵强附会地说是蛇吧,若说是龙,也太勉强了。
永嘉侯却非常赞赏赢澈的答案:“公子澈真乃一语中的。臣尝闻二位公子降生的那一天,恰有两条飞龙在永泰宫腾云而起,但臣无缘得见,想来便与这石上纹路相似了。”
席间宾客发出恍然大悟的赞叹。
“你觉得呢?”赢骢望向赢净。
其实这石头上的并不像啊,我要这么说吗?不,说像,说像就可以了,这是大家都想听到的,这是天降祥瑞。赢净在心中挣扎,不要去想打结的事情,说就像父皇的画一样。
“这……父皇画中的龙比这石头上的要大……大许多……”赢净终于开口,但他看到了永嘉侯的脸,那应该是叫尴尬的表情,很显然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赢净觉得整个大殿都因为自己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安静下来了,唉,我为什么不说像呢!我总是说不出口。
“因为这陨石上的两条是龙小时候的样子,就像你们俩现在这么大,”赢骢蹲下身,右手拉过赢净,左手拉过赢澈,让他们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这石头上的纹路,“而父皇画里的是龙长大的样子,也就是你们以后的样子。总有一天你们也会长大,而朕会老去,但你们作为龙的子孙,会让大秦帝国的基业代代相传,江山永固。”
山呼的万岁声萦绕在耳边,父皇站起身,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拉着赢澈,他的身形高大,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启禀陛下”,永嘉侯补充道,“臣来之前请多名玉匠看过这天星,均说这石中有美玉。”
赢骢立即命宫中玉匠来看,那玉匠来来回回又是摸,又是嗅,一炷香后终于谨慎地说:“正如侯爷所说,石中确有美玉,位置大概在这里和这里。”他的手指了两个大概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