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绝二字太过浮夸,柳郎本也以为不妥,的确也是因为当初无睱为小事分心,暂且放任,只嘱咐过我,让思量着改个乳名。萧氏微微一顿,留出稍许时间,任由姚姬难以抑制地泄露出不甘来,甚至没有错过嫡长女七娘频频打量姚姬后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才有些微满意,不疾不徐说道:之于容貌才华,德品尤更重要,是以我拟定瑾之一字,望你牢记怀谨握瑜之典。
后面半句,萧氏完全针对的是庶女所说。
此时女儿,即使名门闺秀一般也只及笄而字,相比男儿满百日时即由父祖定名,女儿未至及笄之年,一般只有嫡母所取或者允准之乳名,而无论乳名抑或日后表字,正常情况下都不会为外人所称,闺阁女子出外交际,彼此称呼皆为排行,然则这时萧氏特意为庶女取了乳名,决非是因待此庶女与众不同,而是就着姚姬那话,用作称谓区别而已。
表明萧氏无意在此时考虑让柳瑾序齿,就更别说登籍族谱。
当然,对于名门闺秀而言,乳名是不能广为张扬的,只有家人亲近用作称谓,那么外人如何称呼?很简单,对于此类没有序齿入谱的庶女,压根没有接触外人的时机,也就无所谓称呼了。即使将来议亲,也只是笼统用庶出二字概括罢了,不会强调排行。
所以得萧氏甫一见面便定排行,柳十一娘才觉惊喜不已,
日后入记族谱是一方面,她要达成扬名之目的以图后策,受家族允准出外交际的机会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而相对于懵懂无知的庶妹,柳十一娘当然更能理解姚姬此时的愤恨不甘,此妇本就争强好胜,柳瑾不入族谱,将来婚嫁上自然不如在籍女,姚姬那心性,只怕连萧氏亲出的两个嫡女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柳瑾被同为庶出的十一娘压制在下了。
然而任是大周姬妾皆为良籍,相比侍妾之流要受优待,却始终只是妾室,地位与正妻坚决不能相提并论,更别说插手子女入籍此等连正妻也不能完全作主的大事,姚姬纵使愤愤不平,也暂且只能暗中咬牙而已。
萧氏待应对过十四娘这桩,趁着姚姬大是不甘以致眉目扭曲时,须臾间又再言归正题:阿瑾,果然是你玩闹时不慎将十一娘推了落水?当日事由你可还记得?
眼见女儿似乎还未适应崭新的乳名,这时一点反应没有,姚姬倒也摁捺住了序齿遇挫的不甘,冷冷这么一睨端端正正跽坐仿佛与事无涉的十一娘,心下恨得发痒纵使今日亲生女儿暂时不得序齿,也决不能任由这孽庶拣着便宜逼压一头,萧氏倘若不公,她也不是那么好欺!须知她可有元贤妃撑腰,而萧氏之上韦太夫人又是太后之妹,总不会任由萧氏偏心姜姬那贱婢所出,拼着得罪了正当受宠之贤妃。
于是姚姬再度出声提醒女儿作答,不过那可怜兮兮的哀哭总算维持不住了,就连跪姿也不知不觉有了变化,改成跽坐。
不甚记得了。柳瑾总算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生母,仰着小脸说道:只记得阿姐有回拿了甜糕哄我,教我自认过失,阿姐说我若不依阿娘便会受惩。
这话一出,柳七娘与九娘姐妹都沉肃了面色,朝向自从入门便遁规蹈距极其乖巧的十一娘那目光,就很微妙了起来。
第11章 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童言无忌,却也更易让人信之不疑。
当甫一归家便得更名的柳小妹极其顺畅地将那番教唆认罪的话脆生生出口,十一娘总算醒悟过来姚姬比她料想的还要狡诈几分,原来人家根本不是要让年少无知的亲生女儿挡箭,根本目的是要反诬于她。
柳十一娘这时倒还有闲心暗赞姚姬不失谨慎,至少在教授柳瑾胡诌时始终贯彻阿娘之称,没露出破绽来须知因为天高皇帝远,姚姬历来纵容柳瑾称她为阿娘,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让柳瑾改口,这事不但傅媪、青奴等知情,早先萧氏亲信萧媪也亲耳所闻,倘若柳瑾偏只在这句话时露出马脚,改口将姚姬称作庶母,甚至不需十一娘自辩,敏锐如萧氏便能察知有假。
这还真是倘若自己当真是个五岁幼女,势必难以自辩,说不得就演变成了一场哭闹争执,而比来柳瑾年岁更小,自己无疑不占优势,正常情况下,谁会质疑柳瑾才刚把话说得利落就会编造诬陷?自然是年长那位更显可疑姚姬一上来就称是柳瑾将她推了下水,把她自个儿择得一清二白,倘若她这时质疑姚姬教唆,表现出与年龄不符之敏锐,岂不更加坐实了狡诈善辩?
即使有袁氏先遣了人证说明情由,可当日事发经过到底不曾被众人亲眼目睹,依袁氏之性情,断然不肯将话说死,无非就是将可疑之处诉来而已,萧氏即使早前偏向于姚姬之过,及到柳瑾这么一说,这时一定也会心生疑虑。
再看那两位嫡姐,可不就对柳瑾之说信之不疑?也怪她自己为求表现争取萧氏欢心,着急于早慧知礼,不想姚姬竟有此后着,这么一比,眼下竟印证了柳瑾心无城府而自己老于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