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夜紫定了定神,抓住床帐的五指骤然松开。
他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
燕夜紫即刻起身,绕过他的尸体朝外奔去。
但跑到门槛之际,她的脚踝唰地被一只手抓住,险些被绊倒。
燕夜紫吃惊,几不敢回头。
他居然还没气绝?
只听见身后脚下传来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嗓音:“你……你好狠的心……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本事,靠不住。
真相是残忍的,但这就是最大的真实。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燕夜紫没有勇气告诉他。
那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脚踝,等不到她的回答,慢慢冷了下去,直至完全僵硬。
她回过头,蹲下身来,将身体已经冷却的戚梦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之后,她叫来了自己身边从燕府带出来的两名忠仆。
“将他的头颅割下来,拿给国公,作为长渊王攻入长安的贺礼。”
“诺。”
吩咐完以后,燕夜紫便不再看这个男人的惨死之状,心中却也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内疚,还是别的什么,她走了出去。燕家的忠仆依法照做,很快便将现场料理干净,出宫而去。
等到人走以后,燕夜紫从寝殿外的廊柱投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脸色苍白而森寒。
她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为什么上苍如此不公,霍西洲今日春风得意,入长安城以后,燕攸宁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而她,什么都不是,前朝妖妃,世所难容。她曾经侍奉过李苌,为了苟且偷生又投效于戚梦白,如她这样的墙头草,只怕世人口诛笔伐,名声?她的名声早已恶臭朽烂!
为什么!
第116章 大庭广众之下撒娇的长……
周历一年当中的最后一日, 没有人沉浸在辞旧迎新的热烈氛围里,长安城破,鏖战三日, 终于彻底失手。
谁都知道, 在长渊军挥师入城的第一日,李周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这天下终究是易了主改性霍了。
入城之日, 长安百姓惶惶不能自安,唯恐长渊军与那个暴发荆州军一样, 入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杀抢掠财物, 纷纷闭门不出。
但所幸的是, 一直到入城, 训练有素的长渊军,没有任何人脱离队伍蹿入百姓家抢劫财物。
为首之人, 一身玄色铠甲,是个神色冷峻凛然不可侵犯的青年,他胯.下所倚之马, 是来自西域的雄健天马,英姿勃勃, 神气非凡。
窗牖之间, 有少女殷勤探看, 窃窃私语。
“听说, 他曾经是夏国公家的马奴……”
“他还娶了夏国公的女儿……”
“夏国公的嫡女, 就是为了他, 才叛出了家门, 因为夏国公不同意这门婚事。”
现在看来,无人不佩服永宁郡主看人的眼光。
霍西洲策马至宣武门下,忽被一人阻住了去路。
“长渊王阁下留步!”
身后长渊军定睛一看, 只见燕昇那老匹夫手捧着一只精美的木盒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噗通一声摔在霍西洲的马下。四蹄不动,霍西洲居高临下,眼睑微微下垂,脸色漠然。
燕昇急切地道:“过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给长渊王殿下赔不是,王爷想让燕某做任何事赔罪,只管直言,开口便是,颜某绝不推辞。”
李图南从霍西洲身后策马而出,看向燕昇,下巴一点:“你盒子你装的是什么东西?”
“回禀将军,”燕昇将手掌按在盒子上轻轻一拍,“此物,正是戚梦白的人头。”
此言一出,身后哗然。
燕昇急急道:“请将军一阅。”
李图南怔忡对霍西洲道:“王爷,难怪我们没碰上戚梦白,敢情是让燕昇密谋给杀了。”
但他好奇,“你是如何杀了戚梦白?”
燕昇诚恳地回道:“以毒酒,趁其不备,鸩杀。”
李图南吃惊之际,看向王爷,霍西洲勒缰,淡淡道:“多谢夏国公除去长渊劲敌,你有何所求?”
燕昇摇头:“燕某无所求,只一桩心事不了,寝食难安。自当初,一时气话,逼迫我阿胭离家而走,迄今已有两年不见,所以,恳请长渊王殿下,及早接回阿胭,身为父亲,我……”
话至此戛然而止,像是再也说不下去。
不止霍西洲,只怕人人尽知燕昇这番话实乃虚假之词,当初他如何将话说绝,现在如何对长渊王摇尾乞怜,此前倨后恭,不言而明。此刻让王爷接回王妃,多半是提醒,自己还有一个长渊王泰山的身份,免除自己的死罪。
身为三贼头之一,从前在长安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以为押对了李苌高枕无忧。现在山河破碎,江山易帜,值此改弦更张之际,又投效长渊马下,字字殷勤,句句恳切,可谓两头下注,倒是永远不败。
可惜,长渊王不是李苌,做不来这好娇婿。
“王爷,如何处置?”
霍西洲薄唇一掠,划过一抹讥嘲的笑意:“将他抓起来。”
燕昇一怔,“长渊王!长渊王!”
他起身扑向霍西洲的马,但很快被李图南等人制服住,霍西洲冷漠地看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本王会尽快接回阿胭。你毕竟是她的生父,本王不会取你性命,一切听从王妃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