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己自始至终都静静地垂眸欣赏着她久违的表演,直到她眸底狡黠光晕随着落地的尾音如流星一闪即逝地掠过,才懒洋洋掀了掀眼皮:“是么,可我不觉得浪费时间。”
顿了顿,他向前倾了倾身,通讯器重新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飘飘落在绵软的地毯之中,而他修长的指尖则轻轻划过她精致小巧的鼻头,缓缓向下掠过她饱满的唇瓣,若有似无的停顿之后,才终于定在她不过分尖锐的下颌之上。
“——我觉得很有意思。”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温萝:“……”
一阵没来由的直觉与他唇畔无端令人脊背发寒的弧度交错纠缠成一张细密的网,在她心头无声地坠落、收紧。
这一瞬间,温萝便知道,她今天看来是躲不掉这一遭了。
也罢!
他面色实在太过镇定自信,一时间温萝竟不受控制地生出几分虚无缥缈的侥幸和幻想来。
——万一他真的是万绿丛中一枝花、矮子里面拔得出的那位鹤立鸡群的将军呢?
更何况,虽说并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承认,她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发现这兴起的情侣挑战之处,心头便自发升腾而起的隐秘的期待和跃跃欲试。
让他试一试……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思及此,温萝便半是认命半是兴奋地拉着他起身,半推半就地随着他自然搭在她肩头的力道向不远处的梳妆台行去。
“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
不过十分钟,温萝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宽大的实木梳妆台粉刷着奶油般柔和的色泽,繁复精致的雕花镜面旁是分门别类排列齐整的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柏己随手抽出一根纤长的细节刷在眼前打量片刻,英俊的面容之上看不出慌乱的神色,颇有几分自信地吐出两个字:“坐吧。”
话毕,他便轻松倚靠在梳妆台桌案之上,一手撑着桌面倾身靠近,极为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打量研究什么高深莫测的工艺品,温萝只觉得浑身发毛,轻咳一声打断他:“别看了,快点开始!”
这种“受刑”一般的、明知前路黯淡无光却仍微末地留存着几分希冀的忐忑感,能早一秒结束是一秒。
柏己却并未依言加快进度。
将视线自她细腻的脸庞之上挪开,转向五颜六色的、在他眼中几乎分不出区别的瓶瓶罐罐,面上第一次闪过稍纵即逝的空白。
静默良久,他才随手拾起一块腮红,在温萝心惊肉跳的目光中看了过来。
温萝:“……不是,你这个顺序不对。”
他却似是对她这句忍无可忍的提示早已等待许久,她话音刚落,他便毫无滞涩地接了过去:“那应当是什么顺序?”
温萝:心如死灰。
她略有几分生无可恋地捂脸。
她在想什么……竟然会当真在某几个瞬间产生如今看来令人失笑的期待感。
柏己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从第一次现身震惊四座以来,到现在甚至连家用电器都还没来得及认全,
她竟然让他肩负起这样的“重任”——这跟直接让他从学前班跳级上大学有什么区别?
团子与她搭档已久,仅看她一瞬间崩溃的神色便将她心下腹诽猜了个十之八/九,连忙顺杆子爬上去暗戳戳拍马屁道:“主人,你要对柏己有信心呀!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陌生新奇的,正因如此他才像是一张从未有人染指过的白纸!他绝对不会有先入为主的任何概念和偏见!再说了,柏己学习能力很强,说不定反而能给你带来惊喜哦~”
温萝幽幽笑了下。
学习能力强?
那得看是哪方面的“学习”吧。
她几乎已经可以在这一秒预感到自己不久将来即将迎来的悲惨下场。
面无表情地将化妆顺序与各类瓶罐的用途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个遍,迟疑了片刻,温萝终究还是决定最后垂死挣扎一下:“……你一定要认真一点哦。”
柏己若有所思地垂眸望向身侧令人眼花缭乱的化妆品,碎发遮住他深邃锐利的眉眼,优越的侧脸在她视线之中无处遁形,
闻言,他才似是恍然回神一般轻轻转过头来,唇角轻描淡写地扬了扬,不置可否地应了下:“嗯,放心。”
温萝:“……”
她就是放心不下啊!
*
很快温萝便明白,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虽说每一步柏己似乎都严格按照她先前提示的那般按部就班地完成,可他时轻时重按在她面上的力道却几乎在她心底一笔一划地刻下无可抵赖逃避的事实。
她、完、了。
在几乎沾满了整个刷头的定妆散粉随着他轻扑在她额心的动作如落雨般四散纷飞时,温萝忍不住屏息静气,
感受着面上来回扫动的微痒触感,终究忍无可忍地张开双眼,一把狠狠拉住他手腕:“这也太多了!”
说罢,她便不理会他的反应,劈手夺过他手中几乎被掏空了半罐的散粉扔在桌上,
动作间,视线不可避免地与镜中的女人遥遥相对,温萝只觉得呼吸一滞,险些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