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卷龇牙咧嘴用眼神洗礼了下吃不到嘴的糖葫芦,转头抱回个粉盒子给翟欲晓,翟欲晓接着就往楼下跑,一声短促却响亮的“谢谢卷卷”震得花卷头晕。
林普正乖乖坐着等着自己的水饺,几个不睡午觉的坏小子跑过来,围着他瞎起哄。其中起哄最大声的小胖子还手贱地抢了他饭盒的盖子。林普垂着眼睫不理他们,紧紧攥着自己的十块钱,这回切记钱不能丢。
“干啥呢?”正煮水饺的大叔嘴里叼着烟回头瞅着这群泼猴,“盒盖子还给人家,不然小心我用铁勺敲你们,我可警告你们,我这一铁勺下去你们得哭晕过去。”
小胖子的爸爸是单位里的小科长,他作为“科长之子”,自诩见多识广,可不在乎路边脏乎乎小店里一个做饭的。小胖子嘲讽地“呸”吐了口唾沫,盖子往地上一撇,抬脚就踩上去了。
饺子大叔“啧”一声,作势上前,小胖子的小伙伴们不讲义气地“呼啦”退后,小胖子色厉内荏盯着饺子大叔拎在手里的铁勺一动不动。
“薛大头!我告你妈!”
翟欲晓站在店门口,腿边放着一个粉盒子,她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神气叉腰。
“你去告一个试试,小秃驴!”小胖子薛景趁势迈向翟欲晓,“巧妙地”离开了饺子大叔铁勺的攻击范围,他涨红着脸继续威胁翟欲晓:“我让我爸爸开除你爸爸!”
翟欲晓听到“小秃驴”三个字立刻炸毛了。她虽然头发稀疏细软且黄,但绝对称不上秃。她大步过来非常霸总地将仅剩的一串糖葫芦硬塞到林普手里,然后伸手就去抓薛景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至于饺子大叔都懵了。
翟欲晓小朋友打架不喜欢扯头发,因为自小就知道头发的珍贵。她喜欢抓和咬。薛景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实在下不去手跟小女生打架,但躲又躲不开,不到三分钟就“哇”地哭了。
饺子大叔最后哭笑不得将翟欲晓从薛景身上拽起来了。翟欲晓起来以后镇定自如地给自己重新扎紧了小辫儿。她用犀利的眼神警告地点了点林普,林普垂着眼皮,乖乖咬下一颗沾着糖浆的草莓。
——是一颗草莓和山楂混装的糖葫芦。
两人一起回去的路上,翟欲晓搂着粉盒子,粉盒子上面放着装着水饺的饭盒,她数度回头盯着林普老也吃不完的糖葫芦,属实是馋,嘿嘿笑着腆脸要求:“再给我吃一颗。”
林普眨巴着眼睛,他瞅瞅沾着自己口水的糖葫芦,再瞅瞅眼巴巴的翟欲晓,听话地将只剩下两颗的糖葫芦棍伸向翟欲晓。
翟欲晓还没进门,薛景妈妈的电话就打到家里的座机上了。
薛景的妈妈是这么说的:柴彤啊,刚薛景回家,我一看后脖子上胳膊上都是牙印儿,一问是跟晓晓打架了。你赶紧去看看晓晓有没有伤着哪里。小孩儿打架没个轻重,哎呀,都可烦人了。
柴彤正因为班里两个好学生成绩下降的问题堵心,一听翟欲晓回家不到俩小时就惹事儿,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所以翟欲晓没心没肺地哼着小调一进门,就被柴彤拎起来在屁丨股上踢了两脚。翟欲晓多机灵啊,她根本就不问“妈你为啥打我”,闭着眼睛嚎了两嗓子,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跟着就去拆花卷的礼物了。花卷的礼物是一件两件套的公主裙,显然是花卷妈妈给挑的,可太漂亮了。翟欲晓抽搭着试衣服去了。
翟轻舟夜里回来,柴彤跟他说了白日里的事儿,问:“用不用去薛科长家道个歉?我听着他老婆电话里有点阴阳怪气。”
翟轻舟洗坐在沙发上泡脚,不当一回事儿说:“科长不计较这个。”
翟轻舟在大都的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薛景的爸爸确实是他的上司,但是是没有权利开除的那种。两人虽然是上下级,但私人关系一直很好。
深夜里,翟欲晓合下故事书正准备睡觉,翟轻舟轻手轻脚推门进来。
“爸爸。”翟欲晓揉着眼睛叫。
翟轻舟应一声,他将她的故事书移到桌上,以防她半夜翻身硌着,轻声问:“今天跟薛景打架了?”
翟欲晓一语不发将脑袋埋到被子里面。她向来不怕柴彤的巴掌,但怕翟轻舟的两片嘴皮子。柴彤的巴掌虽然高高扬起,看着可唬人了,但是落在屁丨股上其实并不疼——那毕竟是亲妈。但翟轻舟的嘴皮子吐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脸上火辣辣的。
翟轻舟任她龟缩着,耐心地跟她讲道理:“我要是你,我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跟薛景打架,因为胜之不武。人家薛景只要不还手,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胜之不武”翟欲晓没有学过,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立于不败之地”里的“不败”是什么意思她知道。
翟轻舟继续道:“如果对方不是薛景,晓晓你还敢动手吗?你肯定不敢,对不对?你就是仗着薛景肯定会让着你,跟以前一样。但是薛景的忍让是让你适可而止的,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适可而止”翟欲晓也没有学过,但是“得寸进尺”她知道。每每她的要求多了过分了,柴彤就会让她不要“得寸进尺”。
良久,印着海绵宝宝的棉被里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使劲向外推着翟轻舟,配着一声闷闷的“我睡觉了你出去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