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萦到了世安院的正房门前,陈氏身边的大丫头芳露亲手打了帘子迎她进去。
季萦还没进来内室便撒娇喊到:“阿娘”。一边让丫头脱了她外面披着的大红色绒面毛皮披风,递了手里的银丝碳暖炉,一边加快脚步自个撩了帘子进了内室。
“女儿给娘请安。”季萦笑着朝端坐在榻上的陈氏行礼。还未起身,便听陈氏道:“萦姐儿快过来,让娘看看,刚才一路过来可有冻着?”
“女儿哪里就如此娇弱了,我那院子与阿娘这边才离着几步路。再者陈妈妈一早儿就备了厚厚的披风,我这一路走来只觉神清气爽,精神越发的好了。”季萦宽慰道。
陈氏拉了季萦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只见女儿面容娇嫩,眉眼灿烂,嘴角微微含笑,姿容大方,心头便止不住的欢喜与怜爱。
“听你如此说,娘也放心了。只是记得一处,如今天晴便也罢了,若是阴天下雪,必要坐了暖轿才能出门。”陈氏嘱咐完女儿似又想起了什么,嗔道:“都是你父亲纵的你,这西北天儿冷风沙大,女儿家出门最怕风雪吹冻了脸颊,你姐姐妹妹们平日里出门恨不得拿帕子紧紧的包裹了头脸,偏你不在乎。成日里说些什么晨间活动有益身心的怪话,引得你父亲也同意了你的行径。”
“阿娘~”季萦见着陈氏不光念叨了自己,还连累爹爹也受了波及,连忙娇声唤了陈氏一声。声音如裹了蜜一般,一曲三折,只听得陈氏的心都要化了,哪里还记得心里原本的思量。
“好了,娘不念你了。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爱撒娇,仔细你哥哥们见了笑话你。”虽是语带嫌弃,但陈氏面上却是一片受用之色。揽了季萦在怀里,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背。
季萦趴在自家亲娘的肩上,忆起陈氏说的这一宗事儿。
前日里才将将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陈氏生怕天寒路滑,她出门磕着碰着,又恐寒风凛冽吹皱了女儿一身白细的皮子,便拘了她在家里,再不许像往日那样随意出门,在府中行走也要乘了暖轿才成。
虽是一腔慈母之心,季萦却受不了这样的拘束。趁着晚间饭后对着陈氏撒娇歪缠,说了些“松柏之质,经霜弥茂”的话,才使得陈氏终是松口允了季萦晴日里可不必乘轿的话。又有一旁的宋老爷看着季萦神色泱泱,于心不忍,想起这几年里女儿的身子骨还算健壮,便允诺季萦每月可出府两次散心。这才哄得季萦舒展了心情。
季萦想着事情,忽听得外间有隐隐的说话声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声,想着应是府里其它几位姑娘来给陈氏问安了。她直起身来,歪头瞧着门口处。
果见芳露撩了帘子进来,回话道:“太太,三位姑娘到了。”
“叫她们进来吧。”陈氏说罢,芳露便行礼退了出去。
季萦起身立在了陈氏的左手处。
不一会儿就见帘子一晃,鱼贯着进来三个颜色明丽的少女。
正是府里几位庶出的姑娘。
待站定,俱向陈氏行礼问安,后又各自与季萦相互还了礼,才在小丫头们端来的锦杌上坐了。
“昨儿夜里风大,母亲睡的可还好?”一个穿着杏黄色小袄的少女看着陈氏道,她满眼的濡慕,又声音真挚,说话间身子微微向着陈氏前倾。
“三姑娘不必担心,昨儿夜里太太睡的甚是安稳。”陈氏身侧的吴妈妈笑道,“我们太太真是好福气,有三姑娘这样孝顺的女儿。”
吴妈妈是陈氏身边的得力人,协理陈氏打理宋府内宅的日常琐事,一向事事以陈氏之意为先。
杏衣少女听了这话似是不好意思般微微低了头,半晌又想起旁边还坐着的妹妹们,抬头道:“母亲慈爱,妹妹们也时时记挂着母亲呢。”
这少女是季萦的三姐敏慧。
她生母余氏是陈氏的陪嫁丫鬟,虽自生了三姑娘后就被抬了姨娘,但余氏对陈氏的恭敬谦卑一如从前。又因着季萦尚未出生时三姑娘在陈氏膝下长到三岁,因此陈氏待三姑娘素来亲厚。
看着她们姐妹间相处的和美,陈氏心里满意,吩咐芳露:“将昨儿个舅老爷家送来的牛乳糕端来,让姑娘们尝尝。”
“牛乳糕?可是与六姐姐做的奶糕一样么?”少女声音娇憨。只听她又道:“等会儿我可得多吃些,母亲可别心疼。”
这是七姑娘敏瑶,今年才八岁。她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因此性子很是天真烂漫,话语间还是一片孩子气。
“果真是贪嘴的猫儿,你哪次来没多偏了我的好东西。偏今日为了些吃食就怕我心疼。”陈氏说着笑了,又怕她真个贪嘴,叮嘱道:“这牛乳糕是南边儿的做法,不比你六姐姐做的轻省好消化,可不能多吃。若是喜欢,待会儿走时给你带着。”
“多谢母亲,女儿记下了。”七姑娘欢喜道。
“娘真个偏心,我来了这半日也不见半块糕子,怎地姐姐妹妹们刚来就有糕吃。”季萦嘟着嘴坐在榻上拉了陈氏的衣袖轻晃,好似真的受了委屈一般。
直闹的陈氏扶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魔星,天天闹得我头疼。”
季萦听了这话自是不依:“娘如今嫌我闹您,等哪日我不闹您了,您定要嫌我与大哥哥一般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