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宿舍埋头三天,把江教授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
秋天早晨的阳光带着一点金色,日渐枯黄的草坪冒着斑驳的青绿,那零零碎碎的生机异常讨喜。
苗小青涂着厚厚的防晒霜,穿过半个校园,走着去办公室。
路不算近,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看蓝天白云,花鸟鱼虫,那么就算程然在办公室,她也能云淡风轻地面对他。
她演了一路的内心戏,到了办公室,程然却不在。
袁鹏见到她,眼睛一亮,“哟,小青苗,你穿上裙子很有女人味啊!”
苗小青面色赧然。她穿了条四色拼接的背心裙,外面套了件黑色风衣,是她考上研究生,爸爸送她的礼物,今天才头一回穿。
苗小青看了眼后面的空位子,状似随意地问道:“就你们俩啊?程然感冒还没好?”
“三天前他就来上班了,”袁鹏说,“昨晚他女朋友从北京过来搞突然袭击,今天怎么会上班?”
苗小青正埋头在包里掏笔记本,她的手伸在里面掏啊掏,却没什么也没抓住。
袁鹏略带兴奋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里,“程然的女朋友不愧是学音乐的,气质太仙女了,她一推门进来……”
仙女还用得着推门进来?
苗小青心想着,抓住那团缠到一起的线,试着扯了几次,始终没办法成功地把线单独扯出来。
袁鹏就像个敞开的话匣子,“……她很会给程然做面子,进来就自我介绍,音乐学院的大四学生,说谢谢我们照顾程然,还给我们带了礼物。小青草,也有你的,瑞士莲巧克力。”
苗小青烦躁地扯了半天线,猛力一抽,鼠标被线带得从包里飞出去,砸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袁鹏刚把巧克力放她桌上,见状惋惜地大声嚷嚷起来,“哎,你这败家丫头,这还是蓝牙鼠标啊!”
苗小青垂眸望着桌上那块蓝色雪山包装纸的巧克力,还真特么凑巧是她喜欢的经典口味。
思绪如同打上绳结的线,一拉一扯更糟更乱。
许久,她扔开那些糟乱的思绪,心头才浮起一丝疑惑——
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就一次也没想过他也许是有女朋友的呢?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大步走入夜色中的背影。
所以一切都是那样的合情合理。
事情好像变得简单了,又不是暗恋了几年的,也不会因为惯性刹不住车。她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把笔记本稳稳地放到桌上,接上电源,才去拾起地上的鼠标残尸。
“你们谁有多余的鼠标?”她问。
杜弘把一个鼠标放在桌沿。
苗小青拿过来,插在USB口上,屏幕上的那个白色的箭头活动了,她转头对杜弘说:“能用,谢谢!”
“去帮我倒杯水就不用谢了。”杜弘的声音在屏幕后响起。
苗小青望着天花板几秒钟,低下头把她计算公式调出来打印,这才去敲敲杜弘的桌子,“水杯呢?”
杜弘从一叠算稿下面拽出一个灰色的水杯递给她。
苗小青盯着那杯子,半天没伸手接。
“你没手?”杜弘拿杯子敲了敲桌子。
苗小青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往杯口看了一眼,杯壁一层厚厚的茶渍和咖啡渍。
“好家伙!”苗小青说,“把里面那层揭下来,就又是一个杯子。”
杜弘横她一眼。
第9章
苗小青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去茶水间倒了水,看了眼杯子里那泛黑的水,忍不下去。她在茶水间翻找了半天,翻到把实验室用来刷量杯的新刷子。
刷到手软,又清洗了好几遍,杯子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她这才倒了水回到办公室。
“你是去一级水源地打水的么——”
接过苗小青递过来的水杯,杜弘余下的嘲讽都咽了回去。
“你张嘴就讨人嫌的毛病能治么?”苗小青说。
“讨人嫌比讨人喜欢强,”杜弘喝了口水,抬起右手捏着的几张纸看。
苗小青一眼认出,那是她的算稿。
杜弘抖了抖那几张纸,“你打算拿这个去给老板?”
“有问题吗?”苗小青问,她不是算出来了吗?结果也对啊。
“怎么也得写个完整的笔记,或者至少也画个图,就拿个几个数和公式去,让老板怎么看?”杜弘数落。
“画图?”苗小青一脸懵,“画什么图?”
杜弘揉揉额头,咕哝了一句,就拖着鼠标,在他的电脑里调出一篇文章,滑到里面的图点住,“这样的图。”
“怎么画?我不会啊。”
“phyton会吗?gnuplot会吗?”
苗小青摇头。
“mathematica会吗?”
苗小青想死,不是都算出来了吗?不是结果都对吗?怎么又要画图了?算个平均场,怎么比西天取经还复杂呢?
杜弘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摇头叹息道:“去下个origin,先把任务交了,回头再学mathematica。”
苗小青眼神防备,怀疑他有这么好心。
杜弘双手往胸前一抱,“你怎么报答我?”
“……”苗小青说,“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