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七号楼也就十几米远,两人都没说话,巷道安静得能听见树叶随风摇动的声音。
往前数十年,孟钊不会想到他跟陆时琛还能有这么和谐相处的时候,看来年纪的确不是白长的,他这些年的确沉稳了不少。而且,这手铐似乎也没那么碍事,因为他俩的步子还挺一致。
走到七号楼前,两人停下脚步。
“上去看看。”孟钊说着,抬步踏进楼道。
楼道里安了声控灯,灯泡散发出暗黄色微弱的光,六层里有四层是坏的,孟钊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随着照在楼梯上的的光线往上走,脚步声在狭窄的楼道里听上去格外清晰。
据周衍的继父说,很多年前周衍的妈妈曾经带着周衍在这片老房子里生活,直到周衍十岁的时候他妈妈改嫁,母子二人才搬了出去,但改嫁之后不久,周衍的妈妈就因为重病去世了。周衍的继父虽然后来又再婚了一次,但因为跟周衍已经有了感情,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几年后周衍上了附近的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因为生活窘迫,还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走到402门口,孟钊将手机的光线对准锁眼周围,他半蹲下来仔细端量,时隔几年没人住,门上已经落了一层灰,但扶手处却有新鲜擦拭的痕迹,显然是凶手来过这里。
周衍身上的钥匙被凶手拿走了,他继父又没有这里的备用钥匙,只能请同事明天过来开锁了。
“走吧。”孟钊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说。
陆时琛没说什么,跟孟钊一起下了楼。下楼时孟钊在想,周衍把陆时琛约到这栋老房子里,除了有事情要告诉陆时琛,无疑还另有东西给他看,否则单纯说事儿的话,何必要专门约到这里?
“周衍找你什么事儿,你一点也猜不到?”下了楼梯,孟钊关上手机的手电筒,问陆时琛。
“有东西给我吧,”陆时琛说,“不然何必约到这里。”
得,跟他猜的一样。
也是,一个从来没交流过的陌生人忽然找自己有事,任谁也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
就这么心平气和地待了一会儿,孟钊发现陆时琛居然也没那么讨厌了。
不对,孟钊很快自我纠正过来,应该是,闭着嘴的陆时琛没那么讨厌。而陆时琛并不是话很多的人。
“怎么会想到要回国?”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彼此都不说话有点怪异,孟钊起了个话头。
“想回就回了。”陆时琛说。
“刚回来就惹事儿,怎么着,回去的时候挨你爸的骂了没?”孟钊接着下午那个“遇事找爸爸”的话头,又怼了一句陆时琛。
陆时琛没接这话,转而问:“下午传唤我过来,不仅仅是因为在案发的时间段里监控拍到了我吧?”
“你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孟钊不打算跟陆时琛透露案件细节,随口敷衍了一句。
“传唤我过去,不是普通的配合调查,是作为嫌疑人进行问讯,如果孟警官不是公报私仇的话,除了监控,应该还有其他证据,让我想想……”陆时琛顿了顿,“狗毛?”
孟钊一怔,居然还真让他猜中了,但他不动声色:“怎么说?”
“这证据需要暧昧一点,既能让我有作案嫌疑,又不至于给我立刻定罪。而且,你上午来我家的时候,应该还不确定这个证据跟我有没有关系,但下午反而传唤我过去,说明中间应该验证了这个证据确实跟我有关。我记得孟警官离开我家的时候,弯腰摸了我的狗,应该没记错吧?”
孟钊沉默片刻:“……你干脆来我们刑侦支队得了。”
“不去。”陆时琛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薪水太低。”
孟钊:“……”
“何况我对追寻正义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趣,只是随口一猜罢了。”
“得了吧,”孟钊不给他面子,“你就算专心猜了几个小时我也不知道啊。”
案发地的拆迁区距离市局不远,直行200米,再过个红绿灯路口就到了。
刚刚那片路上灯光昏暗,两个人手腕上的手铐还没什么存在感,但到了红绿灯路口处,有几个小姑娘频频回头朝他们俩看过来,还不住地互相笑着窃窃私语,孟钊这才觉得有哪不对劲儿。
再看陆时琛,对方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此刻一只手戴着手铐,另一只手抄着风衣的兜,神情极为自然,显然一点也没被这手铐扰了装X的兴致。
但到底是哪不对劲,孟钊没细想,他脑子里还装着周衍的案子。
红灯变了绿灯,踏上斑马线,把那几个小姑娘的视线甩在身后,孟钊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几个小姑娘已经对着两个人的背影举起了摄像头。
此情此景,宛如戴着手铐款情趣手镯,大半夜出来秀恩爱的一对gay。
夜里十一点,崭新的市局大楼耸立在城市之中。
孟钊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刑侦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不知道谁还在加班。
两人上了楼梯,刚拐进楼道,刑侦办公室里走出一个人,孟钊这才看清楚,原来加班的那人是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