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虚情假意,他却是真情流露。
小吏连忙简单地登记造册,将他俩送走。
可不想俩小孩在他这儿哭,不知道还以为他欺负小孩。
阿桂和方喻同就这样仗着人小胆大,轻轻松松地蒙混过关。
进了城,苏安城平坦宽阔的青石大街在眼前一望无余,阿桂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有了新的户籍,她便正式算是方喻同的阿姐,有理由管着他了。
她斜眼一瞥,却发觉方喻同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她纤细的指尖掐了掐他嫩生生的脸蛋,“又怎的了?”
方喻同后退几步,躲开她的“魔掌”,鼓起腮帮子道:“为何不让我当哥,你当我妹?”
阿桂抿唇轻笑,伸手揉乱他的碎发,“你比我矮这么多,说你年纪比我大,谁愿意信?”
这话一说,方喻同更不高兴了。
郁闷地埋头往前冲。
阿桂快步跟上,喊道:“你莫走得太急,小心——”
她的话音未落,不远处就有一辆马车不徐不疾地驶过来。
阿桂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将方喻同拉到路旁。
马车帘子恰好掀起,里面坐着一位容貌清丽的妇人,穿着光彩照人,与邋里邋遢的阿桂方喻同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桂怔怔地望着她,觉得她好生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妇人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她们二人,忽然一怔,然后纤纤玉手抬起,将帘子放下。
阿桂并未觉得奇怪,收回视线,却方喻同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原本就苍白的病容又白了几分。
她心头一跳,忙将他拉到屋檐下站着,紧声问道:“你这是怎的了?”
方喻同闷不吭声,漆黑的瞳眸映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人衣衫褴褛,也有人衣着光鲜。
他咬了咬唇,稍带着稚气的声线还有着一丝颤抖。
“她果真在这里。”
她?
果真...在这里?
方喻同的一句话,却仿佛忽然驱散了阿桂脑海里迷茫的雾霾。
她总算明白,为何觉得刚刚那妇人好生眼熟。
怎能不眼熟?
她和方喻同朝夕相处,而方喻同的鼻子、嘴巴、脸型和那妇人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何能不眼熟?
那是他娘!
方秀才让她带着方喻同来苏安城,就是为了让他投奔她娘的。
阿桂心中一喜,可是转念一想,刚刚那妇人明显是认出了方喻同,却立刻放下帘子,避而不见。
想必,是不愿意认他的。
她的眼神又一寸寸黯淡下去。
原来他说得没错,他有娘,还不如她没娘。
第18章 银锭 ……
方喻同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阿桂没有催他,静静守在一旁。
天空又飘起了濛濛细雨,润湿了长街上的一块块青石板砖。
行人撑起油纸伞,急色匆匆家去。
苏安城刚涌入的难民则躲到了沿街商铺的屋檐下,像阿桂和方喻同这样。
原本逃难的时候他们都至少有个奔头,现在进了城,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索性缩在檐下,等雨停。
有些铺子的老板心善,会给他们倒上一碗热茶喝。
有些则嫌弃他们弄得门前脏兮兮的,要赶他们走。
阿桂和方喻同恰好站在一家小饭馆的侧窗前。
里头菜肴的香味飘出来,惹得两人都饥肠辘辘。
方喻同吸了吸鼻子,也不知他是因为他娘想哭,还是因为饿了。
阿桂权当他是饿了,揉了揉他脑袋,“等银子找回来,我带你来这儿吃饭。”
方喻同蔫得不行,耷拉着眉眼,耸肩闷声道:“哪儿那么容易找到。”
“找到了!”阿桂原本温和的声音忽然多了几分兴奋,她拉了拉方喻同的胳膊,“你看,那个是不是姓张的!”
“你别哄我高兴。”方喻同扯回胳膊,撇撇嘴,才不信这么容易找到。
可漫不经心抬起眼眸,他漆黑的瞳眸忽然缩紧,真是他!
只见那姓张的冒着雨从长街那边跑来,街上行人大多执伞,而他衣衫褴褛抱着一个小包袱鬼鬼祟祟地跑着,便显得格外打眼。
阿桂眼尖地发现,那小包袱就是他们装银子的,这人偷了银子之后,竟连包袱都还没换!
她恨得咬牙,按住方喻同的肩膀,“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追他!”
方喻同着急地想跟着一块去,可他拖着病体,体力不支,若是再淋一场雨,只怕病又要加重。
他点点头,没有闹着要跟去,只是拽着阿桂的袖子道:“你小心一些。”
阿桂将背后的竹筐放下,手脚轻便许多,再加上对银子的执念,便如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
方喻同第一次知道,原来阿桂跑得这么快。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张。
……
阿桂跑得快,但那鬼鬼祟祟的张叔跑得也不慢。
他大概也知道包袱里的银子贵重,所以怕被抢,一直佝偻着背。
可是又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使得他冒雨在长街上狂奔。
阿桂追着他过了一座石桥,见他终于放慢脚步,仰头左右打量,不知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