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马村的村民都不大喜欢阿桂她二婶,都知道她爱占便宜,唯利是图,又泼辣蛮横,谁愿意帮她?
再说,这是阿桂她们家的家事,他们没必要管。
二婶只好又在阿桂耳边不停念叨,“阿桂,你赶紧让他走!他凭什么混在咱们南马村的队伍里头?他又不是咱们南马村的人!”
二叔也在旁边帮腔。
阿桂喝着稀粥,轻声道:“他是打算走的。”
二叔二婶松了一口气。
“你们把三十两聘银还给他,他就走。”
二叔二婶那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银子还他?!凭什么?这银子到了咱们手里,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就是!他一个小孩,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不管他了,爱走不走,反正这银子呐,他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回去!”
阿桂垂下眼,喝完最后一口稀粥。
无语。
二叔捧着一大堆东西过来,二话不说塞进阿桂身边的竹筐里,“阿桂啊,你二婶受伤,你得多帮帮她,这些东西,明日起就由你背着赶路吧。”
“对了,你喝完粥了吧?喝完了赶紧站起来试试,看东西重不重?”
阿桂以为,二叔问她重不重,是为了口头关心她一下。
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的无耻。
二叔叹着气说道:“若是觉得不重,那二叔再放点东西进来。唉,二叔老了,还要背着你妹妹,实在背不动了啊……”
“……”阿桂任由二叔把她拉起来,将竹筐压到了她背上。
那竹筐出乎意料的重,她瘦弱的背脊一下子被压弯,根本直不起来。
二叔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这竹筐于你而言还是太重了啊……”
阿桂以为,他至少会帮她拿掉一些。
可他却说,“罢,阿桂你就背着这些吧,也不必再帮二叔。若是背不动了,你就咬牙撑着,不用坚持太多时日,很快咱们便能赶到嘉宁。听官府说,那里会收容咱们这些逃难的人。”
阿桂:……
她错了,她再也不胡乱“以为”。
果然不该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
阿桂重新坐下,将竹筐放在她身边。
垂下琥珀色的眸子,心中暗忖。
三十两银子沉甸甸的,若是藏在衣兜和袖袋里肯定会被人发现惦记。
所以二婶肯定是守在行囊之中。
现在二叔就这么随意地将这个竹筐给了她,那三十两银子所在范围,又可以缩小一圈。
……
赶了一日的路,大家吃完东西,都累得倒头就睡。
二叔二婶也是如此,躺下没一会儿便呼噜声震天响。
阿桂坐了小半日的马车,倒是没那么累。
她在火堆旁守了一会儿,二叔二婶睡得像死猪,小花也一直闭着眼毫无苏醒的迹象。
她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把方喻同叫了过来。
他一直在角落里缩着,到底比不上火堆旁暖和。
阿桂将被雨水浸得冷湿的被褥烘干,铺开在离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朝方喻同轻声道:“快睡吧。”
方喻同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粢米饭团,递给阿桂,“给你留了一个。”
粢米饭团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现在拿出来,仿佛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温度。
阿桂接过来,指尖温凉,弯起嘴角又塞给他,“我已经吃过了,不饿。”
“你当我没看见呢?”方喻同气得腮帮子又鼓起来,“你就喝了一碗稀粥,跟喝水差不多,能吃饱吗?”
“我习惯了喝这个。”阿桂没撒谎,二婶一般给她喝的都是这个。
饱不饱饿不饿的,她都已习惯。
“他们就是你的家人吗?”方喻同紧皱起眉,不屑道,“那你还不如我呢。”
阿桂勉强地笑笑。
是啊,不如他。
至少他爹多陪了他几年,他娘还活着。
而她爹,生死未知。
她娘,已赴黄泉。
……
翌日,阿桂仍起得最早。
她先将方喻同轻轻摇醒,让他走远些,免得被二婶揪住,少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方喻同毛手毛脚的,跑走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竟踩了一脚睡得正香的二婶。
他差点绊了一跤,二婶也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惊醒了周围的人。
“是哪个天杀的踩了我的脸!”二婶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却抹不掉右边脸上那个泥脚印。
阿桂看到不远处方喻同朝这边无辜地做了个鬼脸,憋住笑意。
忽而又传来二叔的惊呼声,“小花她娘!你快看看!咱们小花……咱们小花好像没有气儿了!”
二婶扶着地面,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哆嗦着伸出。
原本还抱怨被吵醒的村民们也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
死人了,这可不是小事。
半晌,二婶跌坐在地上,脚一蹬,痛哭流涕地拍着地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桂这死丫头是个丧门星!!她一回来,我家小花就死了!她克死了她爹娘,现在又克死了我家小花!我就不该养着这个克星啊!我的小花啊!是娘害了你啊!你死得好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