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的花木香味沁人心脾。蝉声温柔,夜风温和。周姑娘话不多,听着两个青年谈闲天。
他们谈到家国天下、各门各派时,周姑娘已是听不懂了。她只知道孟言谈起这些事的时候,那副沉着镇定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连宋景然的眼中也逐渐染上钦佩之色。
她想她未来的夫君,或许确是有才能与抱负的,只是被迫屈身在这里。
宋景然是先行离开的,走之前送了他许多能驱灵的小玩意,让他能保护自己。言昭含笑着一一收下。
宋景然离开后,周芳坐如针毡,说夜深久留在这里容易惹闲话,也起身告辞了。
言昭含送周姑娘离开前,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让我拜访一下伯母?”
周姑娘羞红了脸,仔细想了想。
……
他打算去周姑娘家中拜访的前一日傍晚,他家里出了事。东街那个恶霸又来了,这次又是翻箱倒柜了半天,却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言昭含一直沉默地坐桌案旁。
“娘的,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他走到言昭含面前,没好气地说,“喂,瞎子,你还有什么藏起来的值钱东西没有?”
言昭含没有理会他,一声不响。本来他的眼睛就是死的,此刻看起来,他更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物。
那人凑近他细细地看了看,突然伸手勾起他脖颈上挂着的一根线,言昭含突然动了,挣扎着要抢回来。那人手疾,将那线一把扯下,竟带出一个白玉骨哨来。
“啧啧啧,这块玉的质地可是上好的,怪不得你要贴身藏着。”那人笑道,“你先给了我,等我赢回了钱,就给你买上三个玉坠子。”
言昭含搭在桌角的手,握紧,直到指节泛白,又慢慢松开。
那人得了玉,心满意足地把玩了好一会儿,看了他一眼,忽然移不开视线了。
“哎呦,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瞎子倒生了一副好相貌。”那人凑近了些,手也不安分地蹭上他的手和腰身,一时间忘了呼吸,“这身段和样貌,怕是荣翠轩的花魁娘子也比不上。”
他得寸进尺地想触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头,他一吃痛就滚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双锦靴就踩在了他的脊背上。
他费力地侧过头去,勉强看到一袭云龙纹白衣,刚想骂娘,背脊上的力道又加大了,踩得他的骨骼作响。
他没想到这个瞎子有帮手的,只得求饶:“我错了,小的错了!公子爷您原谅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他为表示诚意,还磕了几个响头。绝对情真意切,他连额头都磕出了血。
那位爷总算饶过了他,高抬贵脚,冷冷道了一声“滚”。
他爬起来就要跑。
“手上的东西还回来。”
他吓得赶紧抛回去,男人稳稳接住。他回头时,他看见那个男人如寒星的一双眼,令人胆寒。
那个男人该是踏尘而来的,眉宇间有着些许疲倦和戾气。这通身的气派,一看他就不是小镇上的人,倒像是世家出来的贵公子。
他再也没有胆子来这里了。
言昭含已然站了起来,身子绷得有些紧,心脏颤疼。
“三哥?”他抓着衣袖,摇晃着走了几步,“是三哥吗?”
男人一直没说话。
“三……三哥。”他摸索着,一个踉跄,险些被散落的东西绊到,接着又有些着急,差点摔了。孟透一把将他抱起,掀了布帘走进内卧,把他放到床上。
言昭含抓住他的手:“是你吗,三哥?”他伸手去触碰男人的脸。
“你能不能说句话,三哥。”
孟透反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摁在床上,声音低沉:“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嗯?”
是孟透,果真是孟透。言昭含心底忍不住欢欣。
言昭含想说些什么,原先胃隐隐约约地发疼,那一瞬间突然疼得厉害。他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孟透有些无措:“你……怎么了?”
“胃很痛。”
孟透把他圈在怀里,给他揉了揉,语气软了些:“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多久没吃饭了?”
言昭含想了想,道:“记不清了。”
暮色四合。拂莲的夏日夜晚也闷热。孟透打开了床,让凉风吹拂进来。窗前的桌案上,摆放着言昭含的母亲和兄长的牌位。
孟透找到蜡烛,点了桌上那盏荒弃的灯。他在巴掌大的屋子里找厨房。他在里面翻到炉子,煮上了一壶水,然后在灶头里翻到了几个馒头。他抓了两个回到主卧。
“这馒头都馊了,你就吃这些?”
“……嗯。”
孟透语气蓦然转冷:“那个杂碎是不是三天两头来闹事?”
“嗯。”
孟透照他说的,给他做一盘凉拌丝瓜,看着他喝完一杯热水后,捋起衣袖,说要出门一趟。
言昭含拽着他的衣袖,问道:“三哥,你要去哪儿?”
“我出去买点吃的 ,”孟透握住他的手,“会回来的,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等着我回来。”
他这才安了心。
等到言昭含快睡过去了,孟透才回来。
孟透把他抱在怀里,想给孩子喂饭一样,给他喂了一碗排骨粥。孟透怕他烫着,对着每一勺粥都吹了几口风,待他吃完后,又喂了他几块糕点,给他擦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