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
“你送我什么狗屁音响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啊?滚!”
“滚!”
她把狄秋堵在墙角,抓他咬他踢他,狄秋护着脑袋,洁洁发泄得上气接不上下气,连个滚字都说不出来了,浑身都发抖,她这才松开了狄秋,飞奔下楼。狄秋追着她,洁洁一溜烟跑到了大马路上,路上还掉了只鞋,她还是往前跑,跑到小灰的车边,上了车,从车里把另一只鞋扔了出来。
小灰把车开走了,开远了。
狄秋站在马路上,拾起洁洁扔出来的那只鞋子,转身又找到了另外那只,一双高跟拖鞋。他拍了拍它们,揣在了怀里。他的嘴角撕裂了,有点疼。街对面恰有间杂货店,狄秋进去买了包湿纸巾,要了一根士力架。他在路边抱着那双鞋,用湿纸巾擦了擦嘴角,撕开士力架咬了一口。他试着嚼了两下,疼得抽气,但他越嚼越起劲,吃完,又去买了一根,三两口吞进肚子,腻得他嘴里只剩甜味,甜得他想吐,他揩揩嘴巴,打的去了棋牌室。
第五章
狄秋和洁洁彻底失联了,他从安妈妈那里要来了洁洁的手机号,用公用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他又找回去民治路,晚上去,没人应门,白天去,家里没人,就连那小女孩儿都消失了,不知游荡去了哪里。棋牌室里的牌局倒不怕没人凑,桐桐重新杀了回来,牌桌上见到狄秋,一会儿说他没的和洁洁搓麻将,无精打采,魂不守舍,一会儿说他不过是换了个雀友,好比失恋,凄凄惨惨,一局围城拆完,桐桐话里话外又撩拨狄秋,说:“听说么你还负了伤,我先前还不相信,今天来一看,你这个脸差点破相歪,你说说看啊有你这样的,出来棋牌室打打麻将么和人家打出真感情来了。”
狄秋看了眼坐在对家的祝老师,祝老师笑笑,避开了他的视线,拿保温杯喝茶,出牌:“一万。”
狄秋笑着摸脸皮,看桐桐,说:“吃一堑长一智,吸取教训了,还是只有你这个妹妹对我是真的好。”
桐桐娇哼了声,撇嘴道:“三万。拉倒吧,欸,你回家你妈妈没有问你啊,宝贝儿子面孔上这么两道,不心疼的啊?”
狄秋摸到了脸上两道新结好的血痕,挠了挠,桐桐立马拍开了他的手,竖着眉毛发脾气:“不好摸的!要留疤的!”
安妈妈碰牌了,道:“小狄么那天洁洁的号码还是问我要的。”
桐桐听了,眼神一变,瞅着狄秋,道:“啊是啊?”
狄秋笑笑:“我没有手机,她也没告诉过我她的号码,我找她是上次欠了她一点麻将钱,不还给她,我浑身不舒服。”
桐桐嗔怪:“那你又不说,我今天还碰到她了,早知道么我帮你还了歪!”
“啊?在哪里啊?”狄秋问。
桐桐瞄着他:“到你了呀。”
狄秋摸了牌,直接扔出去,也是张一万,安妈妈闷闷地说:“早晓得弗碰啧,摸进来么阿好凑凑。”(早知道不碰了,摸进来还能凑凑。)
祝老师道:“还?听张了啊?”(还没听牌啊?)
安妈妈纵览牌局,道:“我是?听了,用弗着看我哀搭哦,祝老师倷放一百扎心,桐桐褡么倷摆扎眼睛看看,估计浪去索子,小狄么……”(我是还没听,用不着关注我这里了,祝老师你放一百个心,桐桐那里么你小心一点,估计上去在等条子,小狄么……)
桐桐昂起脖子,摸着头颈,接道:“小狄么不用管他了,心思都不在这上面的,和我们搓麻将么神知巫知(神游天外),经常性梦游。”
祝老师哈哈笑,道:“格么我再出扎万字吧,听安妈妈葛。”(那我再出个万子吧,听安妈妈的。)
祝老师这个万字一摆下,狄秋就抬起了手,祝老师苦着张脸,手还没完全放下牌,挤着眼睛看狄秋,狄秋冲他一笑,推倒了牌:“不好意思了祝老师。”
他胡牌了,祝老师叫苦不迭,唉声叹气地掏筹码,说桐桐:“倷啊是帮唔倷连打麻子啊?”(你是不是和他打配合啊?)
桐桐道:“祝老师么真正是冤枉我,安妈妈不也说小狄还没听么!”
安妈妈伸长了脖子看狄秋的牌,逐一排查狄秋出过的牌,半晌,举起根手指道:“弗好意思啧,哀扎九万看到呲唔倷搭去啧。”(不好意思了,这个九万看到了他那里去了。)
“这个九万是你出的嘛!”桐桐归了下麻将牌,还帮忙回忆,“就是祝老师连扔两个三筒那时候嘛,我记得很清楚的。”
安妈妈不响了,把麻将牌用力推进桌肚里。狄秋问了句:“今天打到几点啊?”
祝老师看桐桐,亦问了声:“儿子嘞屋里啊?”(儿子在家啊?)
桐桐抿起嘴唇,眼珠转来转去,点了根烟,道:“阿婆嘞带。”(婆婆在带。)
她还道:“我这种零级新手还是让位给有经验的老手好了。”
狄秋去开了排气扇,顺便拿了热水瓶往大家的杯里加热水,问道:“啊要吃点宵夜?“
桐桐转头看着他:”叫碗大馄饨,我和你分分啊好啊?“
狄秋道:“生孩子很耗元气的,你要多吃点补补身体,我点两碗,到时候你一碗吃不掉你再给我好了。”
祝老师举起保温杯,吹着上头的热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嘬茶水,说:“鲫鱼汤喝喝。”
桐桐道:“我没奶啊,家里都是吃奶粉的。”
祝老师道:“怪呒呲道一出月子才来寻倪搓麻将,原来是要赚奶粉铜钿。”(怪不得一出月子就找我们打麻将,原来是要赚奶粉钱。)
桐桐抛个媚眼过去,说:“怎么不是呢,现在养孩子是养不起。想想以前么我也是就这么养大了,我婆婆是已经开始找早教班了,我说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学钢琴,学画画,学英语,啊是他能变成朗朗,梵高?还是要做外交部发言人啊?没有天赋么学这种都没用的,还不如踏踏实实,什么人是什么命,都是注定的。”
没人接话,祝老师和安妈妈都在用手机,桐桐笑了笑,起身去上厕所,狄秋跟着出去,下楼要了两碗大馄饨,回上来大家都已归位,他投了色子,起牌,摸牌,挑张,出了张北风。祝老师这时说:“唔笃屋里条件好么用弗着愁葛。”(你们家里条件这么好用不着愁的。)
桐桐笑:“我是随便,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还是那句话,什么人什么命,我是活到五十岁我就住游轮上去了,谁都别来烦我。”
她理了理牌,忽然举手说自己听牌了,狄秋道:“你听什么?”
“告诉你好了,七条。”
狄秋说:“我怎么少了个九条,是不是你刚才给自己儿子算命的时候变走的?”
桐桐咬住嘴唇拧了他一把,狄秋嘻嘻哈哈,又很欢乐了。
大馄饨送上来,桐桐吃了两颗,其余就都给狄秋了,狄秋端着碗一口气吃了四颗,鲜肉馄饨汤汁滚烫,吃得狄秋眼泪水都出来了,一整碗下肚,狄秋瘪着眼泪喝水,哧哧地抽气,泪眼迷蒙地出牌,把一桌人看得乐不可支。
四点半时牌局散场,还是桐桐开车送狄秋和安妈妈回家,三人到了桐桐的车前,冷不丁对街传来几声呼唤,也不叫人名字,只是很大声地“喂”“喂”地喊,狄秋抬头看去,只见白发黑衣的白玉娇正朝他们这里使劲挥手。桐桐问他:“谁啊?”
安妈妈没出声,先上了车。狄秋道:“我表姐。”
桐桐笑着,来回看白玉娇和狄秋:“你表姐半夜三更的找你干吗?”
狄秋说:“估计又离家出走,她三天两头这样的。”他随即和安妈妈还有桐桐挥手道别,要过马路。桐桐喊住了他:“她要去你家借宿还是去酒店开`房间啊?我送送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