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一病,山寇就来了一样,相思每每看着张嬷嬷欲言又止,就猜到前世今生她在那条道上遇见了什么,左不过奶奶不疼母亲不爱,如若不然她上辈子的手指是什么断的?这里头孟家哪个人都跑不掉。
这话若是放在前世,恐怕她早委屈的受不住了,可眼下她只是笑着,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老太太理直气壮的数落完孙女,然后随意的说道:“你三妹妹最近睡的不大好,我记得你那头还有你外祖家送来的安神香,对了,还有那个镂空寿桃的香炉,你先借你三妹妹用一用,等她舒坦了再还你。我还给你更好的香。”
“母亲,这可不成,那是我娘家特别找来给相思的……”刚刚老太太数落孙女,关氏没有一点儿感觉,可要说将她娘家的东西送给小妾的女儿,她可就不乐意了。
“怎么着了?姐妹之情懂不懂啊!你的家教呢!不过借个玩意儿都小气成这样,你娘家是怎么教你的!”老太太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心火一下就烧了起来。
关氏还没说话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她不敢和老太太硬顶,就只能梨花带泪的盯着自家男人。
梅姨娘稍稍侧过头理了理领口,孟老爷就见着那脖子处露出了雪白的一片,再见梅姨娘拿眼一瞪他,他立刻腿也软了心也化了,见着关氏那要死不活哭丧的劲儿,心头也烦躁了。所以干脆把目光移到别处,完全不想给关氏撑腰。
关氏眼泪落的更凶,却一句都不敢再说。
相思到是突然变得好说话的很,她深深看了眼孟桂芝,然后道:“老太太说的都是,那一会儿就让人去我院子里取吧。”
孟桂芝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颇为挑衅的扬了扬下巴。
老太太还以为相思这一次又要耍横,哪知道相思突然顺的让人生疑,不过为了自己喜欢的孙女,老太太也没多追究,抬抬手就让众人回去了,唯独留下孟高鹏陪她说话,那可是她的命根,旁人可是比不了的。
正房三人相继走了出来,孟若饴带着人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就匆匆追着梅姨娘去了。
相思一直陪在关氏身边,耳朵里充斥着她延绵不断的哭声。
“你怎么能将那个香炉给三丫头!”关氏哭了一会儿,没见女儿安慰,就忍不住抱怨道:“那可是你外祖母特意寻来给你的,那是你的生辰礼!那个卑贱的丫头有什么资格用你的东西!”
“那母亲当时怎么不一口回绝?”相思淡淡的转过头,直接的问道。
关氏被她冷漠的表情一刺,整个人差点摔倒。
“你……你怎么和母亲说话呢,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关氏想着不理会自己的爱郞,还有凶悍可怕的婆母,如今两个女儿都不贴心,一种要说也说不出来的痛楚,让她用帕子捂着脸再次哭了起来。
“若是下次母亲也不能阻止旁人,就别幻想着我能阻止。”相思鼓起腮帮子,故作赌气状道:“我才是个九岁的孩子呢!”
说完,不等摇摇欲坠的关氏想要解释什么,就在路边摘了朵花,脚步轻快的跑走了。
回了自家院子,屁股还没坐热,相思就让石榴开始寻找那个许久没用过的香炉。
“姑娘,香炉真的要给三姑娘么?”石榴是见过自家姑娘在燕州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反抗老太太的,这会子老太太发了疯要让姑娘吃大亏,她总觉着姑娘那么老实的答应下来会有什么古怪。
相思脸色没有一丝不悦,甚至还在帮着石榴寻找被她放置在角落里的香炉。
“给,为什么不给……”相思捧着从柜子里找出来的小香炉微微一笑,又将目光移动到一株鲜绿雨滴的小盆栽上,“不但香炉要给,香也不会落下……一定会让她们满意的。”
将东西都准备好,又将第二天去定安伯府的衣服首饰准备好,相思吃着点心看着最近让张嬷嬷托人买回的杂书。
“姑娘,姑娘你这可不能不管了!”帘子一开,木棉气鼓鼓的走了进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将竹帘甩的啪啪响。
相思一直嫌她呱噪,可到底没说她什么。
木棉见相思不说话,心里就更气了,她走到相思跟前不满道:“姑娘可不能再由着芙蓉姐了,奴婢刚瞧着她大晚上的还往外跑,这根本就把咱们院子里的规矩当无物!”
“嬷嬷呢?”相思往上靠了靠。
木棉泄了气,低头道:“张嬷嬷见今儿晚上奴婢拿回来的食盒不满意,就自己过去了。”
相思懒洋洋的蹭了蹭靠枕道:“知道了,这事儿等嬷嬷回来我与她说。”
木棉以为相思年纪小被芙蓉糊弄了,心里很是不高兴,只想着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还不如都与张嬷嬷说。姑娘自从遇上山寇之后,脾气也变得谨慎胆小了。
听着那竹帘再次打响,相思知道木棉出去了,她慢慢合上书,盯着桌上的油灯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前阵子我绣的那个扇套给我拿盒子装起来。等芙蓉回来之后,你让她把盒子在明天晚上送到我爹那里,什么也别说,只说我想孝顺我爹。”
“姑娘?”石榴愣了,这样做很难不让人觉着二姑娘心里委屈,想找老爷做主呢。
可是相思之后却再没解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挖鼻】昨天有事想着晚上补的,结果睡着了,咳咳,于是今天准备补两章 TAT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相思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今儿选的是一件素色带紫色绣藤蔓的对襟襦裙,因为天气比较热,布料很是轻薄。她上辈子经历过好几次丧葬,可惜不论是什么季节都要求穿的端正得体,其他时候还好,就是夏天实在是耐不住,好在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就算穿的单薄一些也不会有人说不庄重。
她一早就让张嬷嬷跑一趟正院子,之前还能说是母亲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没去大房帮忙,现在她自己人都要去了母亲再不去那就肯定找不出比的借口,张嬷嬷好歹也是外祖家出来的老人儿,母亲就算再抗拒也是要软一软的。至于长姐,恐怕老太太那边时间一到,她人就过去了,可别指望她能想着母亲和自己。
这次过去送葬,相思只选了石榴一个人陪同,张嬷嬷要镇住院子,芙蓉是个心大的,木棉嘴巴太碎有些好些事儿她都瞒不住,到不如盯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回来还多一些八卦听。
不过说起来,屋里没个能干的大丫头还真不行,好在缠枝还在母亲那里,近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只等芙蓉走了就可以给缠枝挪个位置了。
平静的用了早膳,掐着时间相思就去了关氏那里,果不其然,相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关氏才很不情愿的带着嬷嬷从里头走了出来。
相思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关氏面子的,上前行了一礼就对关氏道:“时候差不多了,母亲咱们还是快走吧,这要是让大伯他们久等,怕是不好。”
关氏见着女儿本想抱怨几句,可就是一抬头间发现女儿甜笑时的双眸冷若冰霜,心头一突,刚想再看一眼,相思已经走到她后头去了。
压着心里的害怕,关氏到是老实了,咬着牙忍着累一路带着相思去了前头,外头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大房和二房并没有分的多远,当年定安伯府与二房的院子原就是一座院落,后来考虑儿子要分家,当时的定安伯就把府里分成东西两府,次子继承了二房后就带着家眷离京了,大房则将两家用围墙隔开,彻底分成了两家人。
按照陈国的规矩,亲人来做丧事本就要显得风尘仆仆,不然怎么叫做奔丧,所以众人并没有步行过去,反而绕了街道一圈,坐着马车停在定安伯府门口等着里头的人大开府门。
相思从里头往外看,定安伯府的牌匾比她记忆力要新上许多,门前挂着两串白惨惨的灯笼,一看就知道里头的人家在办丧事。虽说二房里下人也换了素服,但到底分了家,府里并没有像大房这样挂上很明显的孝期装饰。
大门吱呀打开,相思坐着马车就进了大门,关氏坐在角落里神色恹恹,头戴一朵素白的簪花就跟刚死了丈夫一样。
孟家女眷的车子都是直接驶向二门,相思趁机凑在窗帘缝隙旁打量着伯府里的风景,上辈子因为祖母和母亲的关系,她与大房并不亲密也很少走动,尤其是后来二房闹的一团糟,大房干脆与二房划清界限,亲戚之间几乎都不来往了,所以在相思记忆里定安伯府里还是很陌生的。
“这大热的天儿还让婶娘亲自过来,咱们小辈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相思从车上扶着关氏下来,就听见一个温婉的声音,远远瞧着容貌,即便记忆模糊可她还是认出这打头说话的就是未来的定安伯夫人——她的伯母何氏。
再看后头那辆大马车,大姑娘、三姑娘与梅姨娘到是下车了,可祖母却依旧在马车上端着,这是想摆一摆长辈的谱,也亏得何氏是大家闺秀总不会和这么个没品的老太太计较。
“哎……你说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老太太似乎觉着架子摆足了,于是一脸哀伤用帕子沾着眼角就下来了。
何氏表情未变,上来给老太太见了礼,其余人也围了过去上前行礼。
表面上没什么,可何氏暗地里还是会观察的,二房老太太就是这个德行,如果和她生气还会失掉夫人的气度,到不如表面上哄一哄大家都不会为难,只是小叔子的家眷实在上不得台面,若不是三七按照老规矩一定要子侄来办,她都恨不得一辈子不和二房打交道。
整日哭哭啼啼浑浑噩噩的弟媳,看似精明其实是个蠢货的妾室,还有明明是嫡出到显得比庶出还小家子气的嫡长女,以及恨不得脸上写着家产都是她哥的三姑娘。
皱皱眉,何氏先是庆幸这么一对比自家孩子到是省心的多,后又见关氏身边那个带着银头面一身素雅的小丫头。当年孟家二房的叔叔过世,这小丫头才没出生多久,那会子就是个粉团一个,可现如今看着竟是二房家里唯一一个还算顺眼的。
不过也不过是第一面,何氏并没有什么表示,她先带着老太太往里头走,然后招来一个小丫头道:“叔老爷家的大姑娘衣裙脏了,你带着她去换身衣服。”
关氏目光低垂一点儿都不关心,老太太是冷冷瞥了一眼,梅姨娘与孟桂芝站在一旁看好戏。
相思原本心里还有些痛快,毕竟上辈子的时候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长姐换了素服,结果人家还不领情,所以这次她什么都没说,长姐还真的穿着那身桃粉过来了。
可就在她看向孟若饴偷偷藏起的嘴角时,那种痛快换成了惊讶与深思。
孟若饴就真的不知道今儿这个日子不能穿艳么?他们家里好歹也是有请过女先生的,虽然随着他们上京女先生辞退了,可一些常识除了她那个只知情爱万事不留心的母亲外,谁还能真的犯傻啊?
现在再看孟若饴的衣裙,即便是粉色的桃花,但到底裙底还是素的,既不至于让大伯母气得将她赶回去,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去见宾客,这个度相思自以为上辈子嫁人后的她都不太容易拿捏,可年纪也不过十一的长姐却是捏的恰到好处。
也难怪长姐上辈子要和她那般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