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估计也是孟祖父太想要儿子了,或是说他对他自己的身体太有信心了,这才会娶个门第不高,被惯出一身毛病的女人当填房,以至于祖父没等到细心照料独子长大,就早早归西了,留下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到把孟父教成了一个目光短浅,喜欢钻营缺少担当,还太过务实的男人。
相思曾经听说,当年出身永昌候的母亲下嫁的时候,老太太还是很巴结的,结果四年后母亲关氏不但没生出一个儿子,还整日伤春悲秋,就跟脑子有病一样,时不时因为一些鸡毛小事与孟父争执,尤其是在妾室身上,如果不是关氏实在生不出儿子来,孟父怕是现在连个妾室都没有呢。
生不出儿子,整日活在回忆里,还三番四次因为孟父的哄骗与想来给母亲撑腰的外祖家闹别扭,生下的两个女儿不曾好好教导,一个被老太太教唆坏了,一个只知莽撞小小年纪性格跟炮竹似的,这样的媳妇,别说势力又爱男丁的老太太不喜欢,就是常人家里的长辈也肯定看不顺眼。
说起来都是家里惯坏的,永昌候家里的姑娘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七品官家里的老姑娘,也真是让相思开了眼了。
不过,自己都来了京都了,要不要和外祖家走动一二呢?
“姑娘,老太太院子里的元宝姑娘过来捎话,说是明儿让姑娘过去一趟。”芙蓉半开了帘子冲着里头正想心思的相思说了一声,接着自说自话道:“元宝姑娘要走了,奴婢去送送。”
跟着也不等相思应声,就放下帘子出去了。
相思倚在榻上正玩华容道,眼皮都没抬。这东西是前朝一位公主发明的,虽然世人不能理解华容道的含义,但是这种游戏一入民间就迅速的被人热捧,直到改朝换代这么多年,还依旧经久不衰。
石榴低着头,瞥了眼被放下依旧晃动的竹帘,脚尖挪了挪却没说话。
芙蓉殷勤的将老太太房里得脸的大丫头元宝送了出去,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元宝长得很富态,听说刚进府那会儿还瘦的跟个柴火,可吃了孟家几口饭人就跟被风吹起来似的,又圆又白,性子还灵巧。老太太就喜欢这种白胖的孩子,她老家那地方穷困,所谓有钱人家都没几个富态的,再加上老年人总有点迷信,她就铁了心认为元宝和孟家契合,不然怎么大家都吃一样的饭,可就她一个人胖起来了?像这样与孟家有缘,还有福气的姑娘,老太太知道后就调到了身边,一直留到现在。
“老太太怎么想起来寻咱们家姑娘过去?”芙蓉奇怪的问道,二姑娘受惊昏迷之后,老太太除了象征性的送了点大少爷平日剩下的补品外,就只找了个老婆子过来瞅了两眼。
元宝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点心,吧唧着嘴边吃边道:“过几天大房那头要过三七,按着规矩得到子侄来做,咱们家大少爷还有姑娘们都要过去。之前二姑娘病着,老太太又觉着大房那头大老太爷去了有点……只是这次再不能不露面了,会被人挑理。”
芙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然后有些欲言又止。
元宝拍拍手心里的点心渣,扯了帕子出来笑道:“想问就问呗,何苦憋着,你若是憋坏了,朝明哥可是要心疼坏了。”
芙蓉脸颊子一红,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就打趣我吧,说羞了我与你有什么好处。”
元宝戏谑的看着芙蓉,直把她看成个大红脸才道:“朝明哥最近不在府里。”
“我知道。”芙蓉小声嘀咕着。
“他啊,怕是要给老爷派出去当掌柜的了。”元宝又掏出一个桃子啃了起来。
芙蓉脸上止不住的笑,略显激动道:“这事儿可是真的。”
“可不么,朝明是梅姨娘举荐过去的,自然不可能不为他打算。最近老爷那头整理铺子,发现有人溜奸耍滑,当然要换新人过去管着。”元宝有些羡慕的说道:“你啊,就等着享福吧,到时候嫁过去就是管家娘子,只要不用回府里伺候,在外头不就和富贵人家的少奶奶一样么!”
“什么嫁过去,你嘴上又没把门的了!快吃你的吧!”
芙蓉再羞臊也止不住开心,她是家生子,自认长得还算好看,只可惜运道太差被分到了正院,还分在二姑娘房里,这别说被老爷看中了,就是庶出的大少爷今年才十岁,她完全就没用武之地。眼瞅着她年岁一日日大了,要是不给后半辈子找好退路,她就只能留在府里继续做个伺候人的老嬷嬷,这可绝对不成。
朝明是梅姨娘的娘家人,长得风度翩翩人也能干,被梅姨娘举荐到老爷身边跑腿,很是得意,有时候老管家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只要她嫁给朝明,她与梅姨娘可就算是正经亲戚了,再等到大少爷得到孟家家业,她以后还愁什么!指不定比嫡出那两个姑娘还要好呢。
老定安伯过世那是大事,就是天子也都派人过来看望过,虽然说相思的大伯还没袭爵,可就凭着他在兵部领着差事就知道皇上还是很器重他的,这袭爵不过早晚的事儿。
老定安伯死的不是时候,大夏天的实在没法等到停灵四十九天就要送上山去了,所以这过三七就必然要郑重,二房的男丁不但偷不了懒,就是女人们也都要装扮起来好好去送一送大老太爷,这是孝道也是规矩。
办三七前一天,相思一早就去了母亲那里,不出意外长姐早就去了老太太院子里,关氏却因为前一晚孟父答应她过来留宿结果失约的事情差点赌气不愿出门,相思和嬷嬷们好说歹说才将她弄了出来,就连衣服首饰都是相思一手准备的。
再怎么丢人,也只能在家里随意,相思即便这辈子对家人早就心灰意冷,可她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有个被传不孝的老娘,将来还想要什么好前程。
紧赶慢赶,到还是有些迟,相思扶着娇滴滴的关氏走进去时,里头孟父老太太还有一干妾室子女都在了。
关氏一进门,还没给老太太先请安,就冲着孟父抛去哀怨的一眼。
相思一扯母亲的衣袖,两人这才盈盈下拜。
“行了行了,这孝期本来都够丧气的了,你还这么一张脸!我还没死呢!”老太太萧氏心烦的皱起眉头,却一眼都没瞅相思。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大少爷孟高鹏没说话,梅姨娘的小女儿孟桂芝也没说话,到是相思的长姐捻着帕子侧着身子讨好道:“祖母您别生气,万一伤了身子,孙女可是会心疼的。”
“行了吧,哪哪儿都有你!”老太太一点都不领情,劈头盖脸就骂了一句。
孟若饴面上一僵,可她一向脸皮厚,转脸就对着相思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扶着母亲坐下!”
相思一看,老太太周围一圈都给梅姨娘一家子占满了,孟老爷目光游移,却每每往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身上粘,梅姨娘坐在老太太下手,别说挪挪位置了,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就好像她该应坐在此处的。
就在这时梅姨娘对面的薛姨娘站了起来避到了后头。
相思冲着她感激一笑,扶着关氏就坐了过去。可偏偏关氏走到薛氏跟前还瞪了人家一眼。
要说关氏最后能输成那样呢,出嫁前眼神就不好,挑中了孟老爷这样的好色痞子,然后不顾一切的执意下嫁,接着不懂得表面功夫,任性天真耳根子软。薛姨娘就是这其中的牺牲品,原先薛姨娘是关氏身边的大丫头,外头已经有个未婚夫等着年纪到了嫁出去,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被孟老爷瞧中了,就哄着关氏不让她将薛姨娘放出去。
直到关氏四年都没生出儿子来,孟老爷得了老太太撑腰就把黑手伸向了薛姨娘。
要相思来看,薛姨娘完全就是个受害者,她对自家老爹压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关氏糊涂,薛姨娘早就出去当了正头娘子,也好过跟着这么一个翻脸无情的主子,落到现在失宠寂寞的田地。
结果到头来,关氏不但不愧疚,还觉着薛氏背叛了她,是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总之,孟老爷是千好万好,不好的都是别人,而这个别人当中可能是关氏的娘家,也可能是对关氏好的人,更有可能是关氏自己所出的两个女儿。
一个女人被爱情迷惑成这个样子,相思重活一世压根就没想过改变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关氏已经没救了,吃药都没用了,放弃治疗吧!
☆、第六章
家里的老太太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将大伙聚集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耍耍长辈的威风,其实关于给定安伯过三七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了解,说了好些话也让上辈子给公婆办过丧事的相思啼笑皆非。也难怪大房一直对这个堂弟家的填房没什么好印象,自家伯父过世的时候老太太除了贪图那些丧葬品外,其余都是定安伯一家帮忙料理的。
“明儿个,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别给我们孟家二房丢人。”老太太胡言乱语一通后觉着意犹未尽,便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尤其是大姐儿和二姐儿……千万别给我搞出事情来。”
孟若饴心一酸,撇撇嘴低下头。
相思眸子微垂,什么话都不说,到和燕州的时候那个据理力争的火爆姑娘完全不同,引得薛姨娘担忧的看了她好几眼。
庶长子孟高鹏心不在焉的将目光滑过几个丰满丫头的胸口,那表情与孟老爷如出一辙,这要不是亲父子鬼都不信。
三姑娘孟桂芝抿嘴偷笑的扫了扫孟若饴和孟相思,眼底满是鄙夷与高高在上的那种自傲。
“老太太别吓着孩子们,两位姐儿都不小了,半大姑娘肯定不会闯祸。”梅姨娘笑得格外端庄,在老太太面前也很是随意,就好像她才是正妻,她生的一双儿女才是嫡出,至于正室关氏,梅姨娘都吝啬一个眼神过去。
至于关氏,她还红着眼圈哀怨的瞅着孟老爷呢。
“要都想鹏哥儿这样,我到是就放心了哟!”老太太摸着孟高鹏的发顶,眼睛里的慈爱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将家里所有一切的好处都给了这个孙子。
相思有些神游,她差点都不记得上辈子这会儿干什么来着,那时候手指没了,家里人都觉着她废了,就连亲生母亲都觉着她不完美了,可她还是照顾着母亲,纠正着长姐,甚至为了嫡出的尊严在去定安伯府之前和家里的老太太狠狠吵了一架,梅姨娘也被她骂的不轻。到头来她吃下所有的苦楚,她的母亲和长姐却完全不懂的她的心思。
现在想想自己上辈子也是活该,就这家里哪里有一个明白人,自从祖父没了之后,定安伯那一脉下来的规矩气度就通通没了,她是自己觉着自己一身的傲骨定会肖似祖父,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愣头青,拼了命想要挽回什么,结果满心是伤,还将大好的年华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料。
兴许,还是那个人说的对,只要真的不在乎了才可以真的随心所欲,没有期待没有渴望,就当这一家子是不相干的人,开心的时候就陪他们玩玩,不高兴的时候谁敢碰她一根毫毛,她就让她们尝尝什么叫做心黑手狠。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愿意为了这一家子赔上自己大好的青春,干净的名声,尤其是在发现她这一辈子双手完好无缺之后。
闲着也是闲着,这辈子还不如玩儿一次如何做个面甜心苦的好女人呢。
“二姐儿,二姐儿!!”
相思回过神,茫然的抬起头。
“现在我说话你都不愿意听了?还假装听不见!”老太太一脸怒容坐在上首。
相思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行了一礼后道:“都是孙女的错,只是自从之前大病了一场之后,身子就有些虚弱,神也老有些恍惚。”
“别以为病了一场就能当借口。”老太太往上盘了盘腿,哼了一声道:“那都是你自己个儿作的!如果不是你半道儿上病了,咱们能遇见山寇么,你知道当时我们花钱雇佣镖师,花了多少钱?就这么一次遇上山寇,咱们就多花了好几两药钱……对了,还有那些被山寇祸祸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