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宋合庆连连摆手,宋研竹怒道:“若有人欺负你,自有姐姐替你做主,若姐姐无能,咱们还有大哥,你怕什么!今日你若是不告诉我个是非曲直,我这就去大伯母讨个说法去!”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宋合庆赶忙抱住她的腰哭道:“姐姐,我说!”
“今天早上,三姐姐和四姐姐来找我,说要带我去放风筝,我就跟着去了。放了一会,三姐姐说肚子疼,要去茅厕,四姐姐也被三婶婶叫去问话。四姐姐走时不放心,嘱咐我在原地等她,她去去就回,我就应下了。后来我就坐在荷塘边看鱼,刚刚弯下身子,人就掉进了池塘里……”
“你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娃儿,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么”宋研竹问道。
宋合庆嗫嚅道:“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可是我是背对着,掉下去时也没瞧见人……”
果真如此!宋研竹原就是诓他,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席话。想到她感到时,宋喜竹嘴边含着笑,眼里却是阴森森的表情,她面色一沉,问:“你觉得是你三姐姐推的你?”
宋合庆点点头,又摇头:“我也不肯定……我掉到水里是只觉得害怕。回来的时候,芍药告诉我,当时场面乱成了一团……二姐姐,我很怕三姐姐,三姐姐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三姐姐她待你不好么?”宋研竹问。
宋合庆答:“我原以为几个姐姐都待我很好,可是就这几日,我发觉三姐姐有些不大对劲,她每次看我的眼色都怪怪的,像是恨不得吃了我。有一回我去大伯母那,同丫鬟们玩躲猫猫,躲进了二姐姐的屋子里,恰好听见她对下人说,她恨不得杀了我,如果没有我,大伯母就还是她们的……”
“你既然都已经听见了,为什么还要跟着她去放风筝!你是傻子么!”宋研竹简直要跳起来!
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宋喜竹,她才不过十岁而已,十岁,竟生得这副蛇蝎心肠!
宋合庆的身子缩了缩,眼巴巴望着宋研竹哭道:“二姐姐,往后我再也不敢了!”
宋研竹看他哭,心里更加难受。想他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贪玩才是天性,当下软了语气问:“祖母和母亲今日问你,你为何不说?”
宋合庆咬着唇,低头轻声道:“府里的人都说,爹爹不要咱们了。我只怕我说出来,娘又要大闹一场,到时候祖母更要不喜欢娘和咱们。更何况,我也没证据,若我贸然说出来,三姐姐断然是不认的,只怕大伯母还要为难娘亲……”
宋研竹听完只觉得眼眶一红,谁说他才八岁不懂事?他的心里自有一杆秤呢!前一世她总觉得她这个弟弟懦弱、怕生,担不起大事,即便后来长大成人,为人处事也带了几分瑟缩,总是躲在母亲身后,所以,上一世她总是跟宋承庆更亲。这一世,她却重新打量起这个曾经她所认为的不成材的弟弟——父母整日争吵无暇管教,兄长上要顾老下要顾小有心无力,而她懦弱、隐忍、自私,一双眼只记得陶墨言,在这样的环境下,宋合庆没长成一个歪脖子树已经是万幸。
可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若是好好教导,她这个弟弟,未必就不成材!
第15章 早餐
宋研竹暗自下了决心。这厢抹了把泪,拍拍宋合庆的脑袋道:“合哥儿,委屈你小小年纪却这般懂事。母亲她还病着,父亲又……你且忍忍,总有一日,姐姐要让他们把欠咱们的都给还上!”
宋合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宋研竹又道:“你还要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宽容并不是让你一味毫无原则的退让,过分宽容有时候反而会变成懦弱。别人敬你一分,你就敬人一丈,旁人若是欺负你,你能打得过你就打到他趴下为止,打不过你就跑回来,自有家里大人替你做主!记住了么!”
“记住了!”宋合庆脆生生地答着,抬头看宋研竹,简直觉得她周边都是佛光,依偎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沉沉睡去。
宋研竹抚着他的额头,望着宋合庆的脸,陷入沉思:前一世宋合庆生了一场大病,至此身子就不好。宋承庆八岁就入了学,他却一直拖到了十来岁,在学业上也没半点建树。可若是她没记错,宋合庆三岁就开蒙,五岁就能吟诗作对,虽算不上天才,却也是块天资极高的好料子……八岁,是该替他找个好老师,好好琢磨琢磨他这块璞玉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渐渐陷入沉睡。
一夜无梦。第二日天刚亮,宋合庆还未睁眼就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味引得口水直流,从床上翻腾坐起来,宋研竹已经笑意盈盈地站在边上,笑道:“天光晒屁股了,赶紧起来!”
宋合庆一个咕噜翻身下了床,汲了鞋子就往桌边跑,初夏正上着菜呢,他伸手就拈起一块饼往嘴里送,刚出锅的南瓜饼还烫手,一块饼到嘴里,他呼咻呼咻了半天也不肯吐出来,囫囵着咬了两口下肚,满足地喟叹道:“初夏,这是什么饼啊,怎么这样好吃!”
“一桌子全是吃的,谁跟你抢了,这样猴急!”宋研竹笑骂道。
初夏眉眼带笑回道:“这是奶香南瓜饼,是二小姐亲自下厨给您做的呢,还有这一桌子菜,也都是!二小姐天刚亮时就起床,忙活了一早上呢!”
宋合庆满眼里都是崇拜:“二姐姐,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厨艺啊!好吃,真好吃!”
闻着这香味,宋合庆越发觉得肚子饿了,索性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往嘴里送。那豆腐做法特殊,虽是豆腐,中间却是挖空的,里头塞满了剁碎的香菇和榨菜,隐约还有一些肉末,豆腐用油煎成金黄色,外皮十分酥脆,配上那些精心调制的馅料,入口之后满嘴留香。
桌上还有一碗粥,红白黑三色相间,极为好看,宋合庆忍不住食指大动,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细细咀嚼,有黑木耳的爽脆、山楂的酸甜和白米的软糯,三种味道和谐的融合在一块,竟是分外爽口。
“这是香菇肉末酿豆腐,这个是木耳山楂粥……”宋研竹介绍道。
“好吃!”宋合庆简直停不下来,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几块饼,到最后还想把那盘香菇肉末酿豆腐也给清干净,还是宋研竹怕他积食,硬生生从他手里抢了回来,宋合庆饱的直打嗝,饶是这样,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宋研竹问:“二姐姐,明儿你还给我做饭么?”
宋研竹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看你的表现。”
宋合庆立刻装作乖乖的模样,奔到床边自个儿换了衣服,又乖乖去洗漱。
初夏在一旁跟着抿着笑,这才想起正经事来,低了声对宋研竹道:“小姐,账房袁管事方才带着伺棋姐姐去夫人那请罪去了,夫人称病避而不见,他又带着伺棋姐姐到了咱们这儿,说是要亲手将月银交到您手上,也被我拦下来了。老太太说上两句话果然比咱们求上几天有用多了。我掂量了下那银子,比上个月可多了不少……”
初夏将月银交到她手上,宋研竹接过掂了店,果然厚重不少。想来袁管事是要用银子来息事宁人,只是他平日管着账房,从里头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这些于他也只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痒。
初夏琢磨着宋研竹的神色,说道:“伺棋姐姐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惯了,这会让她去当杂役,只怕袁管事是舍不得,这是变着法子来求请的吧?不然,这钱咱还给他?”
“还什么!”宋研竹将钱袋往初夏手上一推,道:“咱们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爱送钱是他的事,咱们收不收是咱们的事,收了之后该如何待他,还不是凭咱们的心情!老太太也没真心想要断他后路,否则,伺棋早就跟绿意一样被扫地出门了…她毕竟是大伯母的人,老太太也要顾着大伯母的面子,过不了几个月,她总会回去的。”
“绿意被赶出去,伺棋姐姐被降为杂役,袁管事也被罚了半年俸禄,三小姐还被老太太责罚……相比大夫人近来心中总会有些不痛快吧?”初夏问。
宋研竹点头道:“你跟咱们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们也说说,近来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被大夫人抓着什么把柄才好。”
等宋合庆换好衣裳,又是一副虎头虎脑的乖巧模样,宋研竹领着他到金氏那请安时,金氏正在吃宋研竹做的早餐。
见了宋研竹,李妈妈连声夸道:“二小姐,您真是好厨艺!二夫人几日都不曾好好吃过东西了,今天却连喝了两碗木耳山药粥!还有这饼,您看,都空了!”
金氏掐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见了宋研竹和宋合庆十分欢喜,把二人揽在身边问:“身子可好些了?昨夜睡得好么?”
宋研竹道:“合哥儿是个男子汉,虽是落水受了些惊吓,可是表现却很好!是吧,合哥儿?”
“那是自然!”宋合庆一挺前胸,道:“我可是个男人,落个水算什么大事!”
金氏哑然失笑,提手一戳宋合庆的头,道:“你个冤家,落个水还得拖你二姐姐下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让娘怎么办!”
“我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啦……”宋合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心虚地偷偷抬眼看宋研竹。
金氏见她二人没事,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又问宋研竹:“研儿,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这饼是怎么做的,怎么同我平日吃的不大一样?”
第16章 求学
“去年夏天我不是去舅舅家避暑么?他们家有个做饭特别好吃的厨娘,总是做许多新鲜的菜氏,我好吃,便多问了几句,没想到今日一试还就成功了!”宋研竹扬着笑脸靠近金氏道:“这南瓜饼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只是我做的时候在里头添了些新鲜的羊奶,所以入口特别香醇,娘若是喜欢,改天我再弄给娘吃!”她顿了一顿,涎笑道:“娘,你瞧我是不是有当大师傅的天赋?”
“胡说,咱们宋家的女儿怎么能当厨子!”金氏只当她是开玩笑,摸摸她的脸道:“这些菜确实不错,比府里的厨娘还要做得好!”
“我也这么觉得!”宋合庆忙附议。
“还是咱们合哥儿懂得吃!”宋研竹大笑,又将话题引到宋合庆身上:“咱们合哥儿也八岁了,不能满脑子里只想着吃。大哥八岁就入了族塾学习,合哥儿也该以大哥为榜样才是!”
金氏蹙眉道:“昨日我也在想这件事。早些时候我想送他入族塾,却又担心他年纪太小,怕他受不得那份苦。再者,你父亲自诩学识渊博,说要放合哥儿在身边亲自管教,是以才耽搁了。”
“合哥儿是男子,不比女儿家,若是一味娇生惯养反倒会害了他。再者,咱们家里除了大哥,其余的全是姐姐妹妹,合哥儿成日混在女儿堆里于他也不是好事。至于父亲……”宋研竹顿了顿,略过宋盛名,道:“合哥儿三岁开蒙,见过他的几位叔伯兄长截赞他聪慧,若是能早日送他上学,将来定能金榜题名。母亲可要早做打算才好!”
“是这个道理。”金氏欣慰道:“我这几日也正盘算这个事情,难得的是研儿你也有这份见地。”
宋合庆欢喜道:“我也愿意上学!总比成日闷在府里强!”
“上族塾可不是什么小事,”金氏道:“咱们的族塾和塾师是建州城里最好的族塾,每年招收的学生数量都极少,想要进入族塾的人却大有人在。所以每年族塾招收学生都得有个入门考试,若是通不过,只得另寻去处,或者等来年再试。我打听了下,今年就有十来个孩子想要入族塾,咱们合哥儿……”
“不是最好的……”
宋研竹的声音弱弱响起,金氏一怔,问:“你说什么!”
宋研竹倏然抬起头,眼睛里泛光道:“娘,咱们的族塾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