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耳却是实情。
三品臬台虽是地方官儿,确比五品工部员外郎霸气多了。就是大伯父这个二品将军,也不过是虚衔,空有爵位俸禄,并无实权。
史家三老爷忠靖侯,凭着自己赫赫战功封侯,是本朝战功彪炳虎将。
无论门第能力,史家比贾家都强出许多,甩出荣府几里地。
贾王史薛四家初立,明面平分秋色,实则荣府老公爷更得圣心,于四大家族,可谓实实在在的领军人物。
百年蜕变,大浪淘沙,时至今日,四大家族实力已经参差不齐,贾家人才凋零,败象已露。
这也是当初史老太君跟贾赦贾政兄弟决定送元春入宫原因之所在。
功勋世家沦落到要靠女儿身子谋求家族前程,好说不好听,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反之,当初不现眼王史二家,经历百年磨砺,脱颖而出,成为四大家族中实权派。
史王两家相较,王家领军人物王子腾督抚一方,巡检九省防务,看着似乎跟更胜一筹。实则,王家与荣府有着一样弊端,那便是后继无人。
史家老一辈战功彪炳,小一辈少爵爷世鹏,世鲲已经在军中历练多年,名副其实父承子业。可谓人才济济,能人辈出。
余者三家,望尘莫及。
今日荣府,要依靠王家史家两府在朝堂上帮衬,方才勉力支撑。
这一点,史湘君看得精准。
只是眼前这个张牙舞爪史湘君,似乎并无洞察这一切能力。
这样史湘君,莫说获得圣宠帮衬家族,不给家族招灾已经是菩萨福佑了。
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史家乃是舅父王子腾在军中守望相助的同盟,一旦史家倾覆,舅父必将孤掌难鸣。
自己历经艰难,十年磨剑,为的是家族繁荣。
如今胜利在望,决不能因为这个丫头异想天开破坏了。
无论史家怎么想,史湘君怎么可恶,自己成功立足之前,四大家族联盟暂时不能破裂。
史家眼下不能倒下,如此,这个上蹿下跳史湘君,可能惹下大祸隐患,必须消除掉!
想起史湘君妄想凭借谋杀迎春之事,威胁石芙蓉傅瑾瑜帮助她立足后宫之谋算,元春忍不住冷哼一声:蠢货!
石芙蓉杀得一个毫无威胁贾迎春,未必不能再杀一个威胁她锦绣前程史湘君么?
瞅着史湘君,元春很是疑惑,倒地是什么仗恃,让她如此有底气,以为史家力量能够同时遏制驸马府跟郡马府?
元春眼神凛一凛,皱眉思索着,慢慢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蠢人虽则蠢,因势利导,她这一顿乱拳出去,或许能够打死那些自诩聪明之人也不定!
这边史湘君,却因为元春的轻忽漠视,炸毛的斗鸡一般暴虐而起,玉手戳着元春呵斥道:“你哼什么哼?告诉你,我三叔战功彪炳,官至巡抚,兼领兵部右侍郎,圣上也要高看三分,你们石傅二家虽然尊贵,却不过是昔日黄花,想杀灭口,且要想一想后果。我若出事,我史家必定不依,圣上追查起来,我看你们谁家跑得脱?”
元春顿时乐了!
这倒是省事儿了,不费口舌,未曾刑讯,她倒自己招了个底朝天。
这样炮仗脾气,亏得生在史家这等福贵人家!
至此,元春倒没脾气了,不再跟史湘君捉迷藏。故意粗噶声音问她:“你说石芙蓉跟傅瑾瑜两个是杀人元凶?你有证据么?须知诬告反坐,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史湘君便懵了,她虽不甚聪明,却听明白这话含意,元春不是石傅二家之人。惊愕之下,史湘君一双眼珠子瞪成蜻蜓眼了。
一股绝望气息萦绕在史湘君心头,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谋算,她终于知道害怕了,恐惧使得她浑身哆嗦起来。
这些人竟然不是石家所派。
皇宫之中,除了石芙蓉肆无忌惮,还有谁敢如此嚣张狂妄?
舍却皇上皇后还能有谁呢!
史湘君甚是绝望。
自己大意了,底牌尽失,不说今后威胁石芙蓉傅瑾瑜二人提拔自己,只怕想要在皇宫容身也难了。
史湘君悔恨莫名。
前一刻似乎前程似锦,怎么不过瞬间,已经天翻地覆,无路可走了?
史湘君蓦地记起,今日一切,都因贾迎春那个贱人而起,这个该死贱人,是她拖累了自己!
愤恨揪住史湘君心肝肺,痛得她难以忍受,一声尖啸:“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贾迎春呢,她死了吗?是不是淹死了?”
忽然又伏地痛哭:“不是我啊,不是我杀的人啊,是石芙蓉跟傅瑾瑜杀的她,你们抓我作甚,有本事你们去抓石芙蓉跟傅瑾瑜去!”
这话一出,元春眸子寒光一闪而过,合辙这人明知迎春会被人谋害,井底溺亡,为了讨好强权,她不惜踏上一只脚。
即便猫狗养的是日常了,也不忍杀生,何况是一起长大姐妹呢!
其人齐心,何其狠毒!
此女已经不是一时冲动,偶然失足。此乃一条毒牙尚未生成响尾毒蛇。一旦成器,必定会噬人骨血!
元春寒心之极。
‘咯嘣’一声,元春心里对史湘君最后一点血缘亲情,至此断绝。心底哪一点点愧疚,荡然无存。
史湘君一个后宅小女子,如此口出狂言,轻贱荣府一如败絮草芥。必定是受了家人熏陶。看来史家已经忘记当初盟约,不把荣府当成亲戚了。
思及此,元春眸子一暗。
想当初,史家二叔为了继承大表叔侯爵,跪在荣禧堂痛哭流涕,伏在老祖宗脚上赌咒发誓,今后要孝敬老太太一如亲儿,誓死与荣府共荣辱!
史家当日誓言振聋发聩,当时老祖宗搂着保龄侯哭得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