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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温泉旁,又有姿容秀美的侍女,从旁服侍着,递上白色的汉阳巾以及上等的团云茶。
    微微合上眸子,这温热的泉水在她身旁动dàng,仿佛抚摸着她的身体。
    就在这舒畅的温暖中,她恍惚仿佛回到了某一世。
    那一世,她是权倾天下的冯家嫡长女,尊贵无比,受尽宠爱。她的祖父是四朝老臣靖国公,祖母是大长公主,父亲是当朝太傅,而母亲也是世家贵女,外家执掌兵权。
    她一生下来就意味着享不尽的锦绣荣华,这一辈子注定了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如今细想,那应该是她的第二世吧。
    那一世,她在经历了前世小宫女的惨死经历后,开始意识到了世事无常,明白了人应该瞻前亦应该顾后,再是备受宠信,哪怕你是后宫宠妃,或是朝中重臣,都不过是帝王权位更迭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她不着痕迹地规劝自己的母亲,让自己母亲向父亲进言,提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以当时冯家的权势,必然招来横祸。
    时候一长,父亲倒是听进去了,开始收敛锋芒,约束族中子弟,而阿砚作为冯家嫡长女,也在悠闲中度过了十几年的锦绣日子。
    可惜的是,她终究逃不过注定横死的命运。
    在她二十岁那年,身怀六甲的她跟随着婆母一起等来了抄家的圣旨。
    她的夫家,为了从龙之功,试图辅佐四皇子抢夺帝位,却功亏一篑,四皇子惨死后,九皇子荣登大宝。秋后算账,她的夫家满门抄斩,而她这个大着肚子的少奶奶,也没入奴籍,之后受尽磋磨。
    她那个时候几度求死,却因为怀中的胎儿而决定活下去,活下去,生下她的孩子。
    活了两世的她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骨ròu。
    可是世事总是不能如愿,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她每天都蹲在那里浆洗衣服。她大着肚子,弯腰困难,只能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那里浆洗。
    偏偏那一日,那位已经登基为帝的九皇子,临驾她所在的瑞王府,并且要在后院里赏冬景。
    第7章今日我为鱼(x修)
    睿王府的大管家为了取悦新登基的天子,便命她们这些仆妇奴婢前去清理落满了杂叶的湖面。当时她跪在那里哀求,湖面已经结冰了,旁边枯糙烂泥,湿滑易摔,她平时都是绕路而行,并不敢经过那里的。如今只求去gān其他活计,不要让她去清理湖面。
    她第一世只是一个小宫女,并不怕脏活累活的,可是却不想滑一脚从而折损了腹中的胎儿。
    可是那个大管家并不允许,她死乞白赖,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却无济于事,反而换来了冷嘲热讽。
    谁曾想到,曾经的顶级豪门嫡女,千娇万贵的霍家少奶奶,竟会在寒冬腊月里这么苦苦哀求一个曾经在她看来低下的管家呢。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路面上传来了脚步声。
    大家看过去,却竟然是那位天子在众臣的拥簇下,众星捧月一般地过来了。
    人们哗啦啦地闪躲开来,恭敬地跪在一旁,就连刚才耀武扬威的大管家,也战战兢兢往前跪倒了。
    阿砚其实是没见过那位九皇子的,更没见过登上帝位的他。毕竟那一世她还天真得很,完全没想到自己注定重复第一世的命运,更没想过这种命运会一连重复七次!
    当时的她低头间眼角余光扫到,却赫然见到了一双细长眸子,yīn森冷光,诡残冷凝,犹如鬼魅。
    只晓看一眼,就如坠阿鼻地狱。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双眼睛呢。
    曾经惨死的记忆中,在那血腥之中,伴随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
    而此时那双眼睛显然也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微微挑眉,仿佛有些震惊:这是谁?
    阿砚紧紧咬住上下打着寒战的牙,捂住肚子,一动都不敢动。
    一时旁边自有管家前去向他禀报,周围的人也都跪在那里了。
    阿砚也想过去拜见,也想跪下,可是两腿却像僵死在那里一般,怎么也无法动弹。
    一时之间,偌大的肚子不知为何开始剧痛,冷汗直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侍卫推了她一把,要她前去拜见那位新登基的帝王。
    她本就腹疼难忍,顶着偌大的肚子,而人当时又是站在岸边的,被这么一推后,脚底下踩到了一处上冻的烂糙,紧接着一个刺溜,大肚子收势不住,人就直接滑向了一旁。
    这一滑之下,她肚子圆滚滚的,犹如一个球般就直直地跌入了湖水中了。
    就在她跌入湖中的那一刻,绝望的她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拼命地仰脸去瞪那个害自己落入湖中的男人。
    斜飞入鬓的细眸,带着冷意,紧紧地皱着眉,看向她这个方向。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位,注定俯视一切,视她xing命如糙履。
    她笨重的身体终究是跌入了湖中,湖中的薄冰被她笨重的身体砸开,她掉入了冰窟,只挣扎了几下子,就没动静了。
    后来她应该是被人捞上来了,然而为时晚矣,香消云陨,一尸两命。
    阿砚想到这一切,不免有些激动。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比第一世那个挨板子惨死还要大,以至于到了第三世,她一直郁郁寡欢,心中总是充满了悲切之感。
    这么多世过去了,她总以为自己忘记了,如今泡在这让人舒服的温泉中,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埋在心底,从未忘记。
    她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为她那个七世才有几个月缘分的胎儿,也为自己这么多世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
    再睁开眼睛,看着这青松翠柏,她是再也没有享受的兴致了,无jīng打采地从温泉中爬出来,准备擦擦身体并穿上崭新的软缎子白袍。
    谁知道夏侯皎月却阻止了她。
    她不解地望着夏侯皎月:夏侯姐姐,我已经洗好了。
    夏侯皎月微抬起下巴,淡淡地道:你才洗了一次,怎么够呢?
    这还要洗很多次吗?阿砚不解地拧眉。
    夏侯皎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点头道:你要想当我们九爷的厨娘,总是要把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洗个gān净。
    说着这话,她一挥手,于是阿砚便见到旁边的几个侍女走过来,以着不让她拒绝的架势,将只裹着汗巾的她扛起来,然后抬到了竹屋里去了。
    竹屋里竟然别有dòng天,另有一汪温泉,里面应该是从墙根处引来的活水,水流潺潺,旁边更是摆放了竹篓竹桌等物,清幽雅致。
    阿砚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她就被那几个侍女直接扔进了温泉之中。
    她掉进温泉中的姿势和速度让她想起了那次坠水,不由得头皮发麻,可是她很快发现其实自己安然无恙,泉水温润舒适,这才镇定下来,开始仔细地看看这附近。
    这汪温泉和外面的并无多少不同,只是温泉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她在有一世是当过女大夫的,所以约莫可以闻出来,里面有零陵香,玫瑰花、辛夷各,细辛,公丁香等,用这些药浴,可以美容养颜。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又是为了什么?
    夏侯皎月伸手捻起温泉中飘着的一片玫瑰花,淡淡地说:既然九爷要用你,当然要把你洗gān净了。
    用她?用她?
    用她!
    这是什么意思?
    阿砚微微拧眉,歪头打量着夏侯皎月,等她继续说下去。
    夏侯皎月却没再解释,只是吩咐一旁的侍女说:让她泡到日落西山吧。
    日落西山?
    这当然不行!
    阿砚忙道:这些配方做药浴虽然好,可是泡得时间长了,身上怕是会脱皮的,到时候九爷就不能用我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夏侯皎月便轻轻瞥了她一眼,径自转身走人了。
    她的背影曼妙动人,姿态优雅。
    却冷傲无比。
    阿砚无奈叹了口气,只好认命。
    于是那一天,阿砚泡了一次又一次,先泡了零陵香浴当归浴,又泡了红花浴,红花浴完后还有小鱼浴,小鱼浴完了又清水浴。
    没有人知道她泡了多少遍。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洗澡了,宁愿臭死。
    当她艰难地从浴池里爬出来的时候,四肢已经没有了力气,手上也都泡脱皮了。
    她趴在那里,虚弱地转首看向一旁神色冰冷的侍女:
    我gān净了吗?
    是不是可以过九爷那一关了?
    侍女点头:阿砚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阿砚艰难地撑着发软的膝盖,跟着侍女往前走,走过一段落叶缤纷的林子,最后来了另外一处小竹屋。
    进去小竹屋,侍女们开始脱下她身上的披巾,给她梳了头,清理了身体上下的每一处,甚至连隐秘之处以及脚趾甲都不放过,全都清理齐整了。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可怜的肥鱼,先是好生清洗一番,如今又要剥去鳞片除去鱼鳃去掉内脏。
    那些侍女们接着拿着一种晶莹剔透的脂膏给她涂抹,待到涂抹了全身后,又开始给她喷洒了些无色无味的露水。
    如今又被浇上了盐巴和酱油醋,不知道要腌几天?
    最后,她才被允许穿上了一件窄衣领花绵长袍,并披上了米huáng色的如意云纹衫,最后那些人仿佛怕她冷,还给她罩上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果然,还是要撒上生粉勾芡,再搭配上葱丝姜块和蒜片的,这样才能早点入味。
    她的头发已经被挽起,并戴上了一只碧玉玲珑簪。
    竟然还要搭上一根绿油油的香菜!
    也对,这样卖相才好。
    阿砚被好生收拾了这么一番后,外面已经是月牙徐升了,竹林里幽静森冷,只偶尔间有蛐蛐叫声,清脆婉转却又给人平添一份凉意。
    她拢紧了身上的羽缎斗篷,软声问那侍女:敢问这位姐姐,如此打扮我一番,是要做什么?
    蒸着吃,还是煎着来?
    那侍女面无表qíng地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阿砚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胡乱想了一番,最后满脑子里都是一条鱼在锅里蹦啊蹦的,旁边是一只狰狞残忍的豹子,虎视眈眈地舔着白牙。
    她小手轻轻摸索了下自己的腰肢,腰肢固然是不盈一握,可是上面该凸起的地方,不过是微微隆起而已,她到底年纪小,又在乡下村子里受着贫寒日子,饭食不好,身子也长得慢。
    可恨那个男人,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竟然连自己这样的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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