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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最后的终点是死亡。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义无反顾。
    终于
    那天,他跌入一个深谷,周围都是尸首,骷髅,他以为自己死了,已至huáng泉,最后发现还有一丝力气。
    但他宁肯就这样死在这里,一了百了。
    隐隐地,仿佛有个声音在唤他:明王,明王不要放弃
    抓住、抓住
    他拼尽那最后一点儿微弱的气力往上,终于,不知抓到了什么。
    当时模模糊糊地觉着,大概是救命稻糙。
    谁知道那不仅是救命稻糙,是救命的那个人。
    当然,对那个人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她的救赎呢?
    从此以后,所有的苦捱跟折磨,仿佛都因此而有了结果。
    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终于走到了尽头。
    曾经在他最痛苦,想要速死了结的时候,天偏不让他死。
    但就在他想要好好活下去,跟那个人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的时候,天偏偏面无表qíng地告诉他,时间到了。
    崔晔先前坚持要随军参战,当然是因为有他自己的种种谋划,但这些谋划之外的一点不可告人是
    他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衰朽不堪,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颓然倒下。
    但他本能地害怕,他不想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会被阿弦看见。
    他无法想象阿弦面对那样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所以李贤举荐他,对崔晔而言,也像是个借机而逃的不错的选择。
    桓彦范呆呆地看着chuáng上的崔晔,斯人的脸就像是外头的雪色一般,好几次,他的鼻息全无,桓彦范都得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拼命去听,才能听见一丝微弱的心跳。
    不必说卢国公他们,连武承嗣都急得跳脚,大骂庸医无用,不住地催促让去遍寻名医,快些救命,浑然忘了自己当初还曾幸灾乐祸地觉着他不是第一个死在此地的人。
    那一天晚上,鄯州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雪就像是冬日天地开出的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铺盖装点出这样素洁纯粹的白。
    桓彦范在崔晔房中守了一夜,天明的时候,照例握了握他的手。
    当碰到那竹枝般的手的时候,那手上传来的寒意跟那不同寻常的微僵,让桓彦范的心也随着冷且僵住了。
    天官?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而颤抖。
    天官!桓彦范嘶声大叫,心头震惊,愤怒,不信,却又
    与此同时,身后门口,武承嗣追着一个人跑来,口中还讨好般地说:你慢点,千万别着急
    话未说完,两个人看见失声僵立的桓彦范,都呆住了。
    桓彦范听了动静回过头来,两只通红的眼睛里,泪毫无知觉地扑棱棱落下。
    来人的目光从桓彦范身上转开,望向他身后沉静默然的崔晔。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进来。
    第368章 完结篇
    那一夜在崔府, 得明崇俨托梦提醒, 阿弦知道事qíng紧急, 崔晔也许真的命在旦夕。
    心痛如绞、五内俱焚之际, 阿弦反而异常地冷静下来。
    首先她持令牌进宫,向武后跟高宗陈qíng。
    她并未隐瞒, 直接说了明崇俨托梦, 自己必去羁縻州之事。
    高宗当然大为不舍, 且又担心她路途颠簸、到了那边兴许又会遇险等等,想她留在自己身边才好。
    但武后却难得地沉默了。
    自从上回阿弦在她面前剖白心迹, 武后已经明白,他们之间的感qíng之深,远远超乎自己所想,除非她不在意阿弦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现在,就算只是为了阿弦, 她也只能压下自己原本的图谋。
    让武后心xing转变的,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刚刚才逝去的明崇俨。
    不管世人如何看法, 也不管自己曾经的心意有几分真假, 对武后来说,平心而论, 明崇俨是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也许她自以为是假的那些心意里面,反而是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真。
    明崇俨的离开让她惊怒,与此同时她的心头又有一种久违的痛楚, 难以言喻,更加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她甚至连眼泪都不能多流一滴。
    也许是被这种心qíng所感,也许又是因为听说了阿弦提起是明崇俨魂梦前去示警的,所以在高宗摇头不肯答应的时候,武后反而整理自己复杂的心qíng,劝说高宗同意阿弦去羁縻州。
    让她去吧,陛下,武后抬头,向着高宗微微一笑:她这一次去,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这一场战事,为了大唐的重臣的安危。陛下若是担心她,就多派些禁军jīng锐,一路护卫,保证万无一失就是了。
    高宗很意外武后竟会答应阿弦:但
    武后看向阿弦,眼眶微红:你难道看不出么,现在对这个孩子来说,最无法缺失的人是谁么?
    虽然是他们生了阿弦,但是真正抚养阿弦长大,接手守护阿弦的,是老朱头跟崔晔。
    武后道:倘若崔晔当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觉着这个孩子,难道会
    就像是阿弦先前跟武后陈明的:她难道会独活吗?
    武后并没有说下去,高宗却早明白了,他忍惊看向阿弦,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会儿的阿弦,并没有哭天抢地,也并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什么担忧跟恐惧等等多余的神qíng,她只是很安静地向自己跟皇后诉说、请求。
    其实,对阿弦来说,如果不是为了整个崔府着想,只怕她都不会进宫来禀明二圣,按照她一贯的脾气,这会儿已经飞马出城直奔羁縻州去了。
    她只是担心自己一走了之,对二圣毫无jiāo代、或再有个万一的话,崔府会因而被迁怒,所以才特意进宫一趟,但不管二圣是否答应,羁縻州她是去定了。
    高宗见武后也如此说,他倒也明白阿弦的心意,虽然百般不愿,仍是答应了。
    本是要点五百禁军一路随行护卫,阿弦怕人多耽搁,就只留了五十,以便于赶路。
    这其中领队的人,是武后亲点的陈基。因陈基先前屡屡立功,如今已经成了武后的亲信之人了,最近又听说武馨儿终于怀了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
    这队人餐风露宿,一路雷厉风行,不敢耽搁一刻,在他们将到鄯州的时候,便听路上的百姓纷纷在传扬唐军战胜,收回了安西四镇之事。
    阿弦听了这消息,略觉心安,以为崔晔必也无事。
    谁知此刻终于进城,见到的却是如此的场景。
    桓彦范原本惊痛jiāo加,难忍悲恸,猛然见阿弦竟突然来到,心底那悲感更是无法收敛,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阿弦便迈步走了进来,她从他身旁经过,一直到了榻上崔晔的身旁。
    武承嗣还不知道qíng形已经糟糕到何种地步,只是看桓彦范流泪,一怔之下便道:小桓你哭什么?又担心了?不妨事他还未说完,就给桓彦范通红带泪的眼神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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